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农妇与屠夫 作者:黛多多 文案 再世为人,淡然欣慰,只求平平淡淡过一生,足矣。 虽说少年赫寡,她也并非必须要找个男人, 可是,既然这杀猪的汉子先起了意,人也不差, 那——聊以慰藉也无不可吧...... 内容标签:种田文 古穿今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汤莉,夏志毅(阿瞒) ┃ 配角: ┃ 其它:布衣生活,跨越时空 ==================   ☆、第一章:寡妇   初初醒来,只觉得如梦似幻,上一刻还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下一刻竟然身处荒野眼看着一群人抬着棺材往坟坑里放,生死之间,尔往我来,一时间,感慨不已。   “死丫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坟头前跟儿跪着去呀!”身旁一戴着黑头巾的老妇人拽了我一把,自个儿也扑到土坑旁哭天抹地,“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呜呜呜……你就这么丢下我这糟老婆子,要我怎么办啊……呜呜……我的儿子呦……”   老妇人其实并不很老,穿着黑褂衫,黑色绸裤,身材干瘦,大眼睛塌鼻子,就是一般的农村妇女。   记忆中,她是与我同住的婆婆,在这个没有公公,丈夫长年在外当兵不在家的小家庭里,就是典型的压榨儿媳的恶婆婆代表。   而如今,丈夫去世了,甚至死得不甚光彩,而我又是个进门好几年怀不上崽子的寡妇,看来,这以后的日子,可要好生谋划谋划。   我规规矩矩的跪在坟前磕头,跟着婆婆小声哭泣着,看着一抷抷黄泥渐渐掩盖住黑色的棺材,看着彩色塑料楼房在大火中消减,然后坍塌。   脱下麻衣素布,团成一团,用白线捆上,投进大火中焚烧,我不禁微微笑了。   我在此处参与别人的葬礼,那又有谁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呢?大概,我的人缘,也不会太差吧。   这就够了。   丧礼过后,就是流水席,在农村,红白事之后这是必不可少的项目,既是送别离人的酒席,又是宴请亲戚朋友的午宴,作为对他们帮忙的答谢。   我的婆婆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吝啬,即使是为了给唯一的儿子办丧事,也是能省就省,能不给就不给,就连抬棺材的男人都是从村里以前与儿子要好的小伙子里拉来的,更别说是这宴席了。   虽说流水席被婆婆大幅度缩水,乡亲们抱怨归抱怨,可该来的仍是来了。   我是初来乍到,前任又是孤女一个,同丈夫说亲成婚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做活,很少接触外面,对于村里的人,细打细算,也只能说是认识罢了。   敬酒时,我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婆婆,也逐渐将这些人与记忆深处的人影相对应熟悉了。村长林叔,书记常伯,村东头烧鸭大婶李大嘴,隔壁胖婶,等等等等。   几个婶子大多是先拉着婆婆好生安慰一番,一见旁边低眉垂脸的我,便拉过我好是一阵叹息,说的不外乎就是些要好好孝顺婆婆,看开一点之类的。   有些对婆婆看不过眼或者是与婆婆之间有些许龌龊的,话里话外便挑拨我早点找个更好的男人嫁了,说是为了这么个男人守活寡不值得。婆婆端着杯子站在一边,听了这些话,那神情,真是恨不得冲上来咬上几口才解恨,明里暗里的对我瞪大了眼。   我一面作温顺状,一面在心里好笑,寡妇门前是非多,农村妇女闲的多,看来,确实如此啊。   敬到最后一桌,正是那群帮忙抬棺材的大小伙子,年纪轻轻,阳刚健壮,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画面。婆婆怕是被那群人挑起了警惕心,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什么异样,仍是一脸悲戚的表情,略微放了心,才对着一帮小伙子打招呼,我站在她的身旁,跟着附和几声谢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农村的米酒烈虽烈,可这滋味确实不可言喻的美妙,不由得又抿了口入喉。   “弟妹莫要太伤心,且心宽些。”低沉浑厚的男音从一旁传来,我诧异看去,入眼便是一名高大如松的汉子,肤色古铜,国字脸,八字浓眉,黝黑大眼,性感厚唇,相貌并不算俊逸,神情严肃甚至有点古板,却无端的让人印象深刻。   是那种有如武将般的气势吧,我想到。   冲他点了点头,我便又低下头去。   夏志毅,27岁,是山坨村里的杀猪匠,也是丈夫的小学同学,与丈夫同一年当兵,却不到三年便被部队遣了回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村子里众说纷纭,传来传去,大抵最靠谱的就是犯了政治错误,被部队除名了。   我的脑海里掠过这人的信息,又转眼抛开,今日的我,已不是昨日的我,此前种种,于我而言,也只是前生的一段记忆罢了。   死去,然后活来,说是再世为人也不为过。   前生过得太累,太苦,也太难,尽管甘之如饴,我却是倦了。   这一世,东篱菊花,便容我这么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农事   “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秋同义。”   三月的春分已然过了大半,不久又将是清明,我重生于这个九十年代的小山村也有近一月了,此地是南方城市,三月半后的气温说冷不冷,说暖也不暖,人们也还是穿着长袖长裤,冷时便加件外套,忙时便脱去就是。说起来,对我这个以前生活在北京的人来说,真是不曾享受过的温暖和湿润。   不由心情大好。   恰逢春分之后,农事繁忙,于农人,这个节气之后的日子,正是播种育苗的好日子。   虽说朱淑真觉得:“写字弹琴无意绪,踏青挑菜没心情。饮食方面,则有春菜,春汤,春酒等。”可我倒认为,写字弹琴没心情,踏青挑菜有意思。   田园休闲,优哉游哉,即使面朝黄土,足踩淤泥,个中滋味,也是难言的欢乐。直到这时,我才真正顿悟了,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那些个憨实可爱的男人们怕就是从小生长于这片天地的吧。   爬上山坡,我也体会了一把“纵目天涯,浅黛春山处处纱”的实景,我呼出一口气,顿时对未来的生活感到前所未有的期待,到那时,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笑笑——   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背着背篓刚进了村口,便碰见隔壁的胖婶抱着卷白膜往田里去。   “婶儿,去干啥呢?”   胖婶一见是我,笑着回道:“这不春分过了吗,大家伙都忙着养水稻苗呢!我家那口子已经在田里覆上土了,就等着我把家伙事拿过去盖地膜呐!”   凑近了,又看了眼我的背篓里,诧异地调侃起我:“哟~想不到小莉妹子这么能干,居然捉了只山兔啊,看这吨位,真壮实,怕有好几十斤吧,今天你家老婆子有口福喽!”胖婶盯着肥溜溜的野兔,毫不掩饰眼中的垂涎。   我笑笑:“我可没这么大能耐,这是回来时在山坡后的陷阱里发现的,肯定是哪个人做着玩的,小小的一个坑,结果偏偏就有只肥兔子掉进去就出不来了,说起来,还是我捡了个大便宜呢!”   我又颠了颠背篓,对胖婶说道:“差不多能做个两碗,等做好了,我给你们家端点儿过去,让顺娃子尝尝鲜。”   “哎呀,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胖婶推脱道,“这可是妹子弄到的,我们咋好意思要啊!”   我说:“没事婶子,这有啥啊,不就是天生地养的野兔子嘛,反正不花钱的东西,我们见者有份,都是吃白食的啊!”   见周围没人,我对胖婶打了个眼色:“只要不被我婆婆知道就行,哈哈。”   看我坚持,胖婶试探着笑了:“那——我就谢谢妹子了啊!”   “要是差什么调料、不知道怎么做啥的,尽管上我们家来,婶子教你!”   “那行!”   又站在田埂上聊了一会,胖婶像是想起什么,问我:“你们家今年还是不种水田吗?”   我愣了一下,自从三年前公公去世,家里没了正经的劳动力后,自家里的水稻田大多都租了出去,只留了一块半亩见方的小田荒着。   我婆婆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所以田间里的农活差不多都是我在做着,基本上就只是种些时令蔬菜,赶集时拿到市场上去卖点零花罢了。   想到这,我倒是不知道怎么拿主意了,以前有丈夫的工资支撑,现在他不在了,我和婆婆的生活陡然变得拮据起来,婆婆还好,村里发放的困难户补贴金这些年都被她拿着呢,甚至丈夫寄回来的生活费余额也在她那儿攥着,可我就不行了,我所期望的是悠闲乐适的田园生活,没有人民币那就是万万不能的。   我也不要求富贵,只要能保障我的日常生活,又能让我闲适度日就很不错了。   想到这里,我看向胖婶问道:“要是我现在开始做不算晚吗?”   胖婶欸了一声,拍拍我的肩膀:“现在还不晚的,你先把苗养上,出苗的时间就去挑几担大粪把田润肥些,再撒上点肥料完全能行!”   “听婶儿的准没错。”胖婶一拍胸脯,“到时候插秧,要是你家老婆子不动,尽管来找我帮忙啊!”   我笑着应下,准备回去就跟婆婆说说这事儿。   回到家已近正午,婆婆坐在大门口磕着瓜子,见了我便瞪圆了眼:“你这丫头,放着家里鸡鸭子不喂,又往坡上跑做啥子咧?”   见我插科打诨地笑得乖顺,又冲我挥挥手,不耐烦道:“懒得说你嘞,快做中午饭去。”   吃中饭的时候,我把种水稻的事说给她听了,婆婆倒是没反对,只说看我自己怎么办吧。饭后,婆婆又端着小凳子出门去了,最近村里流行纳鞋底,婆婆也每天揣着针线包到别家院子里扎堆凑热闹。   我目送她略微佝偻的背影远去,远方是寥寥的炊烟,空旷无垠的田野与天际稳稳接壤,仿若画作。   晚上,我做好了红烧兔肉,自家留了一碗,给胖婶家送去一碗,见8岁的顺娃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转,搂过他就是一阵揉搓,小孩张着缺了门牙的小嘴哇哇大叫,笑得开心极了。   第二日我便跟着胖婶学了育苗,没多久,青葱般的小苗蹭蹭蹿出土来,密密麻麻,一指来高,长势颇为喜人。   我每日看见它们,都像在看我的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把它们当做了手下的那帮小子,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成材的那天。   当那一天来临时,当真是喜笑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集市   清明时节雨纷纷,果不然,清明那几天一直下着小雨,我和婆婆去给公公和丈夫上坟,焚香烧纸,挂清拜祭,即使不是诚心,却也心怀着敬畏。   对着坟包最后拜叩几下,我拆开鞭炮往上面铺开,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的时候,婆婆却一把拽了过去。   “我去点去。”   婆婆拉着树枝弯下身去,先是扒拉开钱纸和湿泥,才哆嗦着手点燃了引线。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婆婆站在我的身边,个子才到我的耳际,干黄的面颊上零落的分布着细小的皱纹。   婆婆说:“媳妇儿啊,我儿子对你可好的啊。”   我说:“嗯,我记得呢。”   我身边这个才五十出头的老人,在夜里也会孤寂,也会愤恨,也会想念的吧。   我知道,她只是在不安,害怕我这个唯一的亲人也会在某一天毫无征兆的离她而去。   我搂了她一下,紧紧的。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日子平淡地过去,每天喂喂鸡鸭,打扫屋子,洗衣做饭,生活规律又惬意。   到了插秧的时候,胖婶特地来帮了忙,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正确快速地插秧,渐渐的,随着熟练度的增加效率也慢慢提高了。   虽说田地不大,可一颗一颗栽下去,费的功夫也不少。   值得说的是,开始干活没多久,婆婆也过来了。老婆子性子别扭,一边挽了袖子下田,一边说自己是看不过眼我们的动作慢。   我和胖婶相视一笑,纷纷附和。   几人说说笑笑地干活,竟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转眼到了五月,我在村里的女人堆里也算混得不错了,谈天说笑,绣花干活,基本能算是个资深农妇吧。   田里的生菜和油麦菜熟了好几轮,除去自家吃的,我还背了好多去集市上卖钱,农村大多都是三天一小集五天一大集,几场下来,还真是卖了不少。   这天是场大集,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好挑担,把早上才从田里摘下来的油麦菜、小葱、茄子之类的分类装好,再在箩筐边系上一摞口袋。   我戴上草帽,与婆婆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和胖婶、水泥匠家的李姐一起坐三轮车去镇上,到了地方,虽然还是大早上,可已经是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我照旧到我之前的位置上摆摊,因为蔬菜新鲜,量不多,又打着无农药的口号,没两个小时便卖了个干净。   我收拾了东西,先把挑担放回三轮车上,才转进集市里去逛逛,这三轮车是我们山坨村熟人的,基本上我们来回都坐它。   我买了几块碎布,顺便添置了消耗巨大的辣酱和食盐,把东西都装进背篓里,又转去肉摊,想着中午做红烧肉吧,婆婆爱吃这个,何况许久才吃上一顿,我也是馋着呢!   转了几个摊子,都没发现让我满意的猪肉,走到里面,这才看见一个摆满肉条的大摊位。   “老板,你这三鲜肉怎么卖的啊?”   “嗯?三鲜吗?”肉摊老板停下烧肉的动作,转过头来,见了我讶异一声,“弟妹?!”   我对他笑着点点头:“是我,夏哥,在忙呢?”   “嗯,是客人的。”夏志毅洗了个手,走回摊位后面,从铁钩上取了块肉下来,“你剪头发了?要多少?”   “嗯,对啊,早剪了,短头发方便一些嘛。”我看他拿起了刀,忙指挥道:“不要太多,再少点,再少点,啊对,就这些就行咯,对……”   夏志毅照着我说的位置利落的割下一块肥瘦均匀相间的猪肉,称了斤两。   他似乎是不爱笑的人,话也不多,做事时却很利索认真。他穿着白背心,围着跟其他肉摊老板一样的皮质围裙,可看着就是与别人不同。   大概是因为他高大的个头,健壮漂亮的身材肌肉,看上去稳重又有气势吧,我想着。   在我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夏志毅已经烧好肉皮,洗得干干净净装进了口袋,伸出胳膊来递到我面前,我笑着接了过来:“谢谢啊夏哥,多少钱?”   “5块5。”   我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诧异地抬头看向沉默着收拾刀具的男人:“这……夏哥,你怎么还装了块瘦肉啊?这可不行,我不能占你的便宜不是!”   我可不认为这是他故意装进去来骗我的钱,尽管接触不多,可我可以肯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不是骗卖,那肯定就是多装了送我的,不管怎样,我是不能收下的,不仅是不能,也是不好啊。   说着话,我便想掏出肉来还他,再怎么也要付钱给他。   夏志毅拿刀的手一挥:“就一块一两的碎肉,我拿回来也卖不出去,索性装给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陈妈妈在我这儿卖肉都要拿几块碎肉的。你放心收着,我不会亏着自己的。”他口中的陈妈妈就是我的婆婆。   我无言反对,只好作罢。   “那行,今天我收着了。可是夏哥,下次我来可不能这样了啊,我不是婆婆,我不怎么喜欢占别人的便宜,再说,你这是自家的生意,我不能让你做亏本买卖不是。”   他看着我,瞳孔幽深,仍是不苟言笑的应下了。   “好了,夏哥,那就这样吧,我就先走了啊!”   “嗯好,路上小心。”夏志毅放下切肉的刀,又转过身烧肉去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和朋友们聊天,一边想着夏志毅拿着的刀面上两个笔画繁复的小字。   “克己。”   克己。   是克服自己,还是克制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闺事   早晨起来喂鸡的时候,发现鸡窝里有几块碎裂的鸡蛋壳。一只老母鸡毛根竖立,像只蓬蓬的大彩蛋,总是脚步摇摆地在鸡窝边徘徊,农村上一般把这种鸡叫做爆鸡母,就是不下蛋的母鸡。   婆婆听我叫她,一边端着水瓢出来漱口,一边凑上前来看个究竟。   一见鸡窝里的情形,婆婆当即吐了口水,骂道:“真是造孽哟!你又把蛋给老子啄嘞,硬是要我把你杀了炖汤是吧?!”   我站在一旁喷笑出声,婆婆对着老母鸡做茶壶状地大骂的场景,真是喜感扑面。   以前就听说,农村的人都把自己家里养的牲畜之类的当做宝贝,任谁也不能多碰,邻里之间若是有了什么口角,往往都是因为鸡鸭牛马的事,要是鸡鸭自身出了什么啄蛋的事情也是气得不行。现在我在家里和村里也算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了,可是依旧觉得很是好笑,同时也真正感受到了他们对生活积极的热爱。   现在我们家只有8只母鸡,7只蛋鸭,因为之前在丈夫的丧事宴席上杀了不少吃,现在剩的这8只母鸡又基本上是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到如今也只剩两只还在下蛋。   婆婆捉了那只爆鸡母回来,狠下决心准备杀了吃了。   “赶集的时候记得买十几只小鸡仔回来,啊不,算了,”婆婆顿了顿,指示着我放下装了干净清水的大碗,“还是我跟你一起去,你不会挑。”   我应了一声,又根据婆婆的指示在屋里屋外的忙来忙去。   等婆婆逮着鸡翅膀,把鸡脖子往后一钳,拔干净了脖子上的一撮鸡毛,手起刀落,利落地一割,鸡血噗嗤噗嗤地洒进大碗里,在清水中很快晕开,瞬间变成了漂亮的深红色。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杀鸡的场面,但婆婆利索的动作却是让我眼前一亮。   我伸出大拇指对她挤眉弄眼:“厉害啊妈,看这血放的,又浓又多,真是比专业的还专业呢!”   “嗨~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做熟了的事儿!”婆婆把鸡放进水槽里,倒了一盆开水开始拔鸡毛,“快去,还烧壶开水来!”   我嘿嘿笑了声,转进厨房烧开水去。   别扭的婆婆啊,明明眼睛里都是笑意,嘴硬的鸭子,缩头的乌龟,说的不会就是你吧。   哈哈……   家里新添了15只小鸡仔,黄橙橙的绒毛,绿豆大小的小眼睛,跑起来左摇右摆的鸡身子,还有扑腾扑腾的小翅膀,看起来实在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婆婆手把手教我怎样喂养小鸡,见我基本熟悉了便撒开手再不管我,每天照旧过着她绣花、侃大街、散步的日常生活。   我倒没什么意见,还觉得非常好玩,反倒是胖婶每次来家里串门都要念上几句。   我不在意的笑笑,宽慰着她,说现在这样反而更好,她高兴放松,我也身心愉快,有何不可。   胖婶细想下来,倒是同意了我的话。   六月初,村长林叔的小儿子从外地打工回来,带回了个顶漂亮的城里媳妇,说是打算马上结婚。这件事情,不光把林叔一家子打了个措手不及,也给向来平静的山坨村带来了精彩的谈资。   林叔林婶之前就在操心身处异地的小儿子的婚事,没想到小儿子这次突然归来,还带回了这么大个惊喜,林叔两口子也赶紧高兴地忙起了儿子的婚事,尤其是林婶,兴奋得连正怀着孕的大儿媳妇儿都顾不上照看,每天都拉着新媳妇外出去添置婚事用品,对着大儿媳妇还不时挑三拣四起来。   胖婶和林婶的大儿媳妇李芸姐走得近,这几天也不时在我这儿为李芸姐打抱不平,我也跟着迎合,倒不是不耐烦,而是我也觉得这事儿林婶做得不地道。   可我不是什么人,对别人家的事情也不能置喙什么。   最多也只能当个旁观者罢了。   我在半下午闲暇时的娱乐每天都挺固定,就是赶着鸭子到水田里溜达几圈,既达到了让鸭子做运动的目的,又能借此清理水田里蹦跶的蚱蜢飞虫,两全其美。   啊,对了,我以前好像听说过,在水稻田里养鲤鱼可以养出肉质格外鲜嫩的稻花鱼来,也不知道是否属实。   或许是看新闻,或许是杂文杂志里,出处已不可考究,但是来年也许可以试试。   这天,我刚赶着鸭子过去,远远便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田埂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我走近去,发现竟是杨四叔家的小闺女杨琼琳,小丫头今年十六岁,正在镇上的中学上高二,她个子虽然小小的,但长得甜美可爱,发育得也好,在山坨村里可是特招人稀罕的对象,听说村里有不少人家托人上门说过亲呢。   也不知道她在这儿干啥呢?   她好像是看见我了,对我招手喊道:“汤莉姐!”   总归是不太熟,她平素都在镇上上学,我俩之间交集并不多,也难怪她叫的是我的全名,其他人一向是叫我小莉的。   “哦~是琳琳啊,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上课吗?”我问道。   “今天是星期六啊,不上课的。”   她走过来,欲言又止。   “汤莉姐,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啊!”   “我想跟姐问件事儿啊,就是……”小姑娘迟疑地说,“姐在嫁给陈哥的时候不是个孤儿吗……嗯,那个,当时你们是怎么让陈哥他妈妈同意的啊?”   小姑娘脸上带着抱歉,却还是坚持问了出来。   我笑了一下,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对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有点兴趣。   对我说起背景的差别,又说的是他妈妈。   我想我是知道了。   “那个时候我们能结婚,有他的坚持,还有我的努力吧,但其实我妈没有很反对我们。”我见她小脸一垮,很是失望的样子揶揄地笑了。   “是不是在学校交男朋友了啊?”   她脸一红:“姐你怎么知道?!”   “一看就是喽,再说你还问了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再怎么也猜出来了啊。”   “哦。”她语气低落下来,“他是住在镇上的,对我很好的呢,可是……”   “他妈妈反对你们吧。”我了然。   杨琼琳点头,扁着嘴满脸委屈:“阿姨不喜欢我是乡里的人,而且,我上次去他家还犯了大错!”   “肖坤的姐姐几个月前刚生了孩子,是个女孩子,我……我看她特别可爱就也要来抱了一下,结果……结果……我一不小心把她摔到地上了,小孩子当时哭得可惨了,送到医院去检查,锁骨有个地方都开裂了!我真是后悔内疚死了!”说着说着眼看就落下泪来。   我连忙安慰她,说:“你别哭啊,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不是。听姐说,琳琳,虽然你是犯了大错,但你不是故意的啊,他们家有可能会对你有点不满,但只要你诚心道歉了,而且坚持用自己的努力和真诚去接触他的家人,我相信,你一定会获得他们的原谅和认可的。”   “真的吗?他妈妈真的会喜欢我?”   我笃定地点头。   我不会跟她谈爱情与现实的差距,她毕竟还小,还是对青春期的爱情充满幻想与希望的年纪,我觉得,只有对她的鼓励与支持,才是扶她一把的正确方式。   即使这段初恋会没有未来,但当她想起时,想起自己曾那么努力过,至少不会有遗憾。   我站在田埂上,冲她挥手。   远远的,她喊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晚霞后,此时此处,大概夏花正开。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的16岁女孩的故事是我根据真实事件加工改编的,它就发生在我的身边,是我的长辈们的故事。   文中作者君也小小的冒了个泡,有谁能看得出吗?=_=   另,作者君跪求评论!(五体投地状!)   ☆、第五章:夜话   山坨村是个小村,山坡上、大院子里住着的总共不过二十二家人,大家虽然姓氏各不相同,但是或多或少都有点沾亲带故。   我的公公就是村里陈家三兄弟的大哥,陈家三兄弟都是做泥水匠出身的,说是泥水匠,但是大家都是干点儿学点儿,什么都摸索着做过,所以工人们其实什么都能做,不光能砌出房子来,还能顺便把房子的室内装修做好了,所以我公公当年在村里也是属于有钱人的。   婆婆没事时也常常谈起公公还在的日子,说起刚结婚没多久就看上了电视,还说起自己吃的第一颗奶糖也是公公买给她的……婆婆回忆起这些来时,不甚唏嘘,又一脸失落。   我今年有二十六岁,嫁来陈家也有五年了,刚嫁来的第一年,公公还是看上去颇为健壮精神的模样,可第二年的时候,公公便被检查出了尿毒症,公公本就是糖尿病患者,又患有高血压,这下恶化成了尿毒症,痛苦万分。   八几年的医疗条件并不太好,尿毒症的病发期又极其漫长,在不到半年的治疗时间里,原本强壮精神的公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憔悴苍老下来。生生坚持了一年半后,最终仍是到了后期,那最后的小半年里,公公浑身肿胀着,大腹便便,看上去如六月怀胎的妇人,却在浮肿苍白的脸上清晰可见沉重的死气。   那段时间,丈夫第三年志愿兵,无法回家,我陪着两位老人,走过了这最后的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公公忍痛安慰妻子的画面,婆婆在夜里惊醒哭泣的样子,还有两人最后时刻相处在一起的日子,甚至是公公安静的在家中的榻上逝世的那一瞬间,恍若昨日。   从竹马青梅,到鹣鲽情深,到白首到老,这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感情。   点点滴滴拼凑起时,我的震撼可想而知,所以我曾对胖婶说起过,我这辈子就陪着她一直过吧,就算她不耐烦了我,我们也是分不开的。   农历的六月二十一是婆婆五十二岁的生日,在农村,人们不兴过零生,一般只对整生重视点,尤其是小孩的十岁生日,成年日的二十岁,还有大寿的六十、七十、八十……哪家要是有人满十,铁定是要办一场酒席的。   过零生就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区别也就是比往常丰盛些而已。   早几天的时候,我就约好了胖婶到家里吃饭,先拟了份菜单,写下要买的菜。   家里菜地很大,空心菜、黄瓜、南瓜、丝瓜、苦瓜等都大把大把的成熟,正好自给自足,我不由大为得意,虽占了记忆的便宜,可好歹也是我种出来的啊。   那天一早,我背上背篓跟胖婶一起出门,先把顺娃子送去学校,再拐个弯就到了菜市场。   买了青椒、豆芽、豆腐等,再去了夏志毅那儿称了半斤肉,连肥带瘦,烧了猪皮,颜色漂亮得诱人食欲。   只是让我不快的是,夏志毅又在袋子里添了块二两多的瘦肉,当时我没注意,是回了家胖婶帮忙洗肉才发现的。   面对胖婶好奇的试探,我说道:“婶儿你可别多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这人,在哪都是要占便宜的,以前我不爱出门,买肉都是婆婆在买,夏哥厚道又和我那口子关系好,每次添点肉很正常,就我还不是前次买肉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的。”   胖婶点头:“那倒是,你以前啊,就跟那古代的什么大小姐似的,大门不出……后面什么?反正,我是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好,真的!”   我噗嗤一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原来你还是这样看我的啊婶儿,哈哈,我那叫什么大小姐,我是害羞内向,再说那时候先是我公公生病、去世,后来妈又把我管得严,所以……唉~不说了,反正都过去了,我也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说笑间,两人都没再提起之前的那件事,我不清楚胖婶是怎样,但我却是对那个男人有了不满。   强势,有点自我,看起来稳重实则骨子里应该倔强又桀骜,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前生,我是万分欣赏的,因为有足够的潜力和能力,但是今生,我是个平常人,有点自己的小原则,对自己的生活有着绝对的掌控欲,自然,对于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的人,在心里有芥蒂是肯定的。   中午饭吃得满嘴流油,因为有胖婶提前说过,所以做了足量的米饭,否则以顺娃他爸那跟敦实的相貌身材相应的大胃口,怕是吃不够。   顺娃子也是,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对我竖大拇指:“姨~好好吃,像我们老师说的,你就是——这个!”   一群大人见他那小马屁精的样子,俱是哈哈大笑,就连一开始一听我请了胖婶家来吃中饭便马着脸的婆婆,也不由被童真的笑脸感染,看着小孩儿柔和又慈爱地笑开了。   晚上,晚饭后,婆婆没有去田边走马路(农村里人们晚饭后的散步活动),反而待在家里看《新白娘子传奇》,这是最近新出的电视剧,火热程度直逼新闻联播,在未来这是部堪称经典中的经典的神作,可是我婆婆的确审美观有些异于常人,平时并不喜欢看,反倒最喜欢看六小龄童演的《西游记》。   等我做完清洁,卧房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站在婆婆的门前,迟疑了一阵,然后回房洗了澡换了衣服,才提着枕头敲响了婆婆的房门。   婆婆还没睡,让我进去后,见我拿着枕头,诧异地问:“你这是干啥啊?”   我说:“好久没挨着妈睡了,我们今天一起睡吧。”   睡在床上,窗户外还看得见灰黑色的天空,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   “妈,”我先开了口,“你——是不是在怪我没给陈家生个孙子啊?”   婆婆“啊”了声,好久才说道:“今天看着他们家的顺娃子,我还真有点怪你,你没生,可就是算断了我们家的香火啊!可是……”   她顿了顿,又说:“可我又一想,这也不能怪你不是,狗蛋刚跟你结了婚没多久就当兵去了,部队离家远,三年就回了一次,后来他义务兵完了又留在了部队,连跟我们商量都不商量!唉~这以后,假期是多了,可这作死的小子还老不回家,甚至……甚至!他还干出勾搭首长老婆的丑事出来!我老婆子真是……真是……”   我翻过身去,拍拍婆婆的胸口帮她顺气。   婆婆握住我的手,叹息出声:“狗蛋已经被人打死了,可我们也不能去找人家啊,我想啊,去就去了吧,他老子肯定会帮我教训他的,就是……就是可怜了你啊,本来去年你就怀上了的,可狗蛋回家的时候胡天胡地没个轻重的,竟然让你流掉了,当时我真想打死这个造孽的!”   我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满床鲜血,深入骨髓的痛,现在想起来都是一种恐惧。   察觉到我打了个寒颤,婆婆安抚地拍着我的手背:“别怕啊媳妇,妈在呢。”   “当年啊,妈也流过孩子,还是两个,一个是第一胎,当时年纪小没注意,在山上割猪草的时候啊,就觉得肚子疼,后来一见血才明白,原来是孩子没了。我还记得,我那个时候哭得哟,别提有多伤心了,又怪自己又怪你爸,你爸脾气好,我怎么骂他都受着,还安慰我孩子努力努力就来了,还别说,你爸说了这话没几个月,我就怀孕了。”   “这个孩子就是狗蛋,狗蛋十个月的时候呢,我又怀上了,本来我和你爸想着狗蛋还小,这时候再生,两个孩子差得不大,不好带,就打算去卫生社把孩子打了,呵……说起这事儿,还有个好玩的故事,当时我们第一次去,没想到因为是星期六人家不上班,所以又回去了;第二次去的时候,医生又不在;到了第三次,我还说不去了,大不了就生下来,结果还没出门我就在门口摔了一跤,没一会儿下身就开始流血,血块真是哗哗的往外垮,你爸把我放在床上,拿被子给我堵着,才跑去叫了人把我送医院去。当时啊,我还记得那床被子都被血打湿透了,后来,直接被你爸丢在医院了。”   我听着,不胜唏嘘,急忙问道:“然后呢?”   婆婆说:“然后?还有什么然后啊,没了!就是因为那次流了孩子,后来我就再也没有怀上了,他们都说我是把身子伤到了,唉……”   我搂着婆婆,两人再没说话。   “……要……孩子才好……”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婆婆说了什么,睡意袭来,我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总算交代了背景前事,但是作者君还是没有给女主的(前)老公上户口,就让我们继续视他为路人吧。   PS.其实作者君是懒得起名思密达~~~   ☆、第六章:日常   晴天的清晨,总是大雾朦胧的,远方的山头,朝霞层层叠叠堆在一处,像只大橘子的太阳就从那云堆里窜出来。   大地,渐渐被唤醒,然后周而复始。   老年人觉少,每天早上俱是不到六点便起了,我没有晚起的习惯,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便起了床。   洗漱,做饭,喂鸡喂鸭,扫了地再去田里逛一圈,一般都要掰些菜回来,若是遇到赶集,就必须要背上大背篓去田里,各种蔬菜都要趁着露水还在的时候摘下来,这样拿到集市上,品相好,新鲜诱人,人买的就多了。   卖菜的收入虽不多,但光温饱还是很足的,再加上,我跟着婆婆也在为一些厂家做些小工艺品的活计,所以家里的生活过得还是比较宽裕自由,除了十几二十天才吃一顿肉外,倒是吃穿不愁,除去买肥料的费用,有时候还有些个余钱给婆婆买些零嘴吃。总的算来,进项不少,支出不多,存折上的积蓄也在慢慢增加着。   我和婆婆合计着,等攒够了钱,就把家里的房子修葺一下,婆婆也是同意了的。   毕竟是老房子,雨天的时候,墙上明显的湿漉漉的一大块,尤其是大雨暴雨的时候更是,堂屋里好几处都在漏雨,连婆婆的卧房里都有一处漏雨,还是刚好在床头边上,对此婆婆也是“不胜其扰”了。   最近村里热闹极了,不只是因为前不久村长林叔家那场热闹排场的婚宴,还有两件事情也让村里的气氛不一样起来,一件是关于那个新媳妇在婆家的一系列作为,还有一件事,起因也是村长家的新儿媳,城里媳妇张婷。   张婷的父母是市政府公务员,自己也是大专毕业的大学生,现在在城里当小学老师,虽然这种背景身世在现世看来不算什么,可在这个时候,尤其是对于信息封闭的乡村,这样的条件简直就像古代的大官一样,难以高攀。   因此,在面对新媳妇张婷的时候,林叔一家人不免显得恭维又胆小,生怕得罪了这城里来的姑奶奶。   村里的人背后不管怎么说,表面上却是给足了面子。就算是都清楚两人急着结婚有些不同寻常的内|幕,还是没谁缺心眼的乱说。   张婷此人,也是个不简单的。她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出生不同,对着村里的乡亲们,态度上不自觉的带着优越和轻视,大概自觉高人一等,平时也不会与村中妇人接触,甚至对着公婆,大多也是爱理不理,说话的时候大道理一堆,从来没有亲近的意思。   尤其是在她结婚没多久便被查出有孕之后,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常常把家里的人当佣人一样使唤,连丈夫的大哥、她的大伯,也常被她指派出去买个什么吃食的。   说起这些,李芸姐就是一肚子气。   “别气了啊姐,为这种人生气根本不值得,要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我挽着李芸姐的手,扶着她往家里走。   李芸姐已经怀孕五个月了,第一胎,之前全家的中心还是她和孩子,没想到……   李芸姐叹了口气,慢慢红了眼眶,对我说:“我不是诚心要跟她计较这些,可是她怎么就敢这样做?!刚子是我老公,她要吃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叫我老公帮她去买?!小弟工作是忙,可是家里还有小妹,还有两个长辈啊,她!她真是理直气壮的,说什么大伯正好有个摩托车,去镇上买东西方便,这是什么理由?!她干啥不让小弟帮她带回来,她这种做法,是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家人看待过!在她眼里,我们肯定就是专门伺候她的!”   我也叹了口气,却也无法说些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家里有个这么个自视甚高的极品妯娌,换我我也心焦。   与李芸姐分手之后,我继续往家里赶,又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正是张婷惹出来的一件大事儿。   张婷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思想偏理想化,平时看不上乡村妇人的粗鲁野蛮,便不常出门交际。可不久之后,她偶然认识了村西郊的刘家媳妇张兰,两人便时常来往。   刘家住在离大院子偏远的山坳上,家后面有一口深水井,许多年前大家家里还没安上水管,就每日来这井里挑水。   刘家人口不多,就大家长刘大爷和老伴,还有唯一剩下的二儿子刘先民以及妻子张兰。   刘大爷是从越战中活下来的老兵,回来到三十几岁才生了个儿子,此后三年又得一子,之后两人四十五左右时艰难地生下小儿子。长子在十二岁那年得热病没保住死了,次子便是刘二娃刘先民,小儿子养到八岁,出去赶集时,却不知道被谁抱走了,这么些年来找了又找却始终没有音讯。   说起刘先民这人,村里的人都是恨得牙痒痒,典型的地痞流氓,社会败类。村里的女人大都被他明里暗里地骚扰过。   我有一次出门去田里便碰上了他,被他缠住摸手搂腰的,我还没来得及踹他一脚,就被路过上山的夏志毅碰见,当即便被那人推倒在田里揍了个结结实实,我在后面看着,心里直呼这杀猪的心黑啊,简直是暴力镇压,往死里打的节奏。   此事后续暂且不说,接着又说张兰,张兰嫁给刘先民好几年了,没有生育,她读过几天书,可生性懦弱,做事没有主见,对刘先民又惧又怕,在家里不光要照顾从丢了孩子便疯癫了的婆婆的吃喝拉撒,每天还要面对丈夫的打骂,日子真是过得痛苦不堪。   张婷认识了张兰,见她身世可怜,张兰处处迎合的性格也让她满意,又想到说不定她俩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便成天对张兰灌输什么婚姻自由的思想。   张兰本就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听她一鼓动,觉得有理,竟然请了村里长辈作证,说是要跟刘先民离婚,刘先民被气了个好歹,坚决不答应,没想到的是,张兰听了张婷的意见,没有纠缠,干干脆脆地把丈夫告上了法庭,这些都是张婷托城里的父母帮忙办的,罪名就是家暴。   这一下子,事情是彻底闹大了,刘大爷嫌丢不起这个人,便劝下儿子,于是两人在庭外和解离婚了。但是,刘先民与林家的关系也彻底闹翻了,别说,他虽对女人来说是个混球,但赚钱养家的能力不错,在村里也是有话语权的,对于这件事情,他毫不顾忌的当面讽刺村长林叔说:“得了这么个会来事儿的媳妇儿,您真是有福气啊,可是,这以后您可有的忙喽。”   林叔听了,只是苦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可是乡里人根深蒂固的道德底线,结果现在……   日子无聊了,需要的就是这些邻里乡亲的八卦当当调剂品,我从来都是认真的当做故事在听,听过便罢,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要真计较上,自己心里怕也会跟着着急起来。   倒是自从那日夏志毅帮我揍了人家一顿后,我与他之间竟渐渐熟悉起来。   赶集卖过菜之后,要真是实在没事的话,便会上他那坐坐,两人不时谈谈家常,说说时事,竟十分融洽。   交谈之初,我也真正认识了这个人,认为他是个值得往来的朋友。在此期间,我还发现了他居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书法高手,尤其是一手狂放的草书,他称之为章草的书法,就连我这样的外行看上去都觉得气派不已、不是泛泛,已可见一斑。   不知从何时起,他再没叫过我弟妹,我也顺着他的意思,平时便都叫他的小名阿瞒。 作者有话要说:  与三岁的幼妹聊视频,被小天使萌了一脸血,更新晚到,望见谅。   话说——亲们的评论呢~~~?   作者君真的亟需蜡烛,指引我勇往直前,   亲们尽量不要看霸王文好吗   作者君对天发誓:我以后也绝对不看霸王文了,真的!请看我诚挚的表情谢谢= ̄ω ̄=   ☆、第七章:水库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诗词叙写的虽是春天,可意外地与如今山坨村的夏景相符合。   这个季节,正是水美鱼肥的时候,翻过松树林,就是将大河阻拦的水坝,为了储存水源,那个地方还专门建了一个水库,在旱季和河床缺水的时候,为大河注入充足的水资源。   当然,有着流动的丰富水资源的地方,虽然不一定算得上满池肥鱼,可营养丰富的河水足够孕育出非常多的鱼虾、螺蛳、河蚌等等等等。   胖婶早几天就在约我去水库捡螺蛳,但是婆婆几天前吹了晚风,感冒咳嗽起来,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浑身都没有劲。   这些天我都在照顾婆婆,总算把她伺候好了,才想起胖婶说的事儿。   我本以为她们不会去很多次,没想到我还没去找她们,胖婶先上了门来。   “哎!小莉,刚碰见陈婆婆了,这下你没事儿了吧!”胖婶穿着筒靴,戴着大草帽,背上背了个铺着透明胶纸的小背篓,一进屋招呼我拿东西,“快点,就等你一起了!”   我赶紧换了筒靴,去厨房拿背篓:“婶儿,咋?原来还没摸完啊?哎呀!我找不到胶纸了,我放哪了……”   胖婶在堂屋里叫道:“这儿呢!在这儿!”   我背上背篓出去,让胖婶帮我把胶纸铺上,拽过墙上挂着的草帽便出了门去。   胖婶在前面带路,对我笑着说道:“叫你以前不出门,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哈~这些螺蛳啊,蚌壳啊,可以捡好久的嘞。”   我一边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把草帽过长的橡皮筋捆在下巴。   一路上,跟着一群姐姐婶子谈天说地,从家里家常,说到村子各家的八卦趣事;从村长家的媳妇,说到村里几个还没说亲的大小伙子。   说着说着,不可避免的便说到夏志毅,好歹他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黄金单身汉。有房子,还是最近两年新砌的新房;有车子,虽然是老旧的摩托车;二十七八岁,长得也不赖,上没父母,下没弟妹,自己又是个有能力的,村里村外,想嫁他的女人多的是吧。   我说起这话时,几个婶子却一脸怪异的表情。   我不明所以,细细想了想,却没从记忆里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三叔家的大儿媳妇廖大姐扯着我过去,说道:“那个人的条件确实不错,可是你真的没听说吗?”廖大姐怀疑地盯着我,见我实在是无辜不知,立马像是要说些什么秘密似的兴奋起来。   “夏家小子从一出生啊就是个奇怪的人,听老一辈的说啊,那一年干旱了好几个月,没想到他一被生出来,没过一会儿天上就下起大雨来了,一直下了三天都没个停的!”   胖婶在一边插嘴道:“他不是还克死了他妈吗?”   “对的,对!”廖大姐继续说,“生他的时候他妈倒是没死,可是第二年他妈生他弟的时候,他正巧发烧,夏叔送他去了医院,他妈就在家里摔了一跤,破了羊水还是难产,家里没有人,邻居又没谁听见动静,结果啊,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孩子也没生下来,被闷死在肚子里了。”   周围几个年纪大的婶子一面听了,一面白了脸色,眼睛里俱是怜悯和惧怕。   “我那个时候刚嫁过来,当天听死了人,还去看了热闹,真是,死的太惨了……”   “唉~我也去了,没敢看,就听见夏家大伯哭得……反正是听的人都哭了。”   “……我家那口子去帮忙的,没让我去,回来说了几句,没多说,怕我听了难受伤到孩子,他是后来才跟我说的,说是一进屋,一屋子血腥味,闻着就想吐,吴大姐(夏志毅母亲)躺在地上,浑身都滚上了土,两只手还抓着桌子角,掰都掰不开那种,啧!想起来都觉得惨呐!”   廖大姐也是一脸土色的说:“这些都不说了,千万别冲突了死人才好。还有最要紧的呢,妹子,听姐说啊,夏志毅这个人从小就特别奇怪,还小的时候几个月几个月的不说话,成天就待在屋里看什么书,平时夏叔一个不注意就自个儿跑到镇上去,被找回来也不说去干啥了。后来,上小学了,他又像变了个人似的,读书是好,可在村里打架就属他最凶了,连十几岁的大孩子都打不过他,像是学了武功一样……”   “他十七的时候,突然说要去当兵,夏叔拗不过他,就说必须要订了亲才准去,于是他就跟镇上卖豆腐的女儿定亲了,从部队回来后,夏叔病重,说让他结婚,他就答应了,结果没过多久那家的女儿托人捎信来说自己和别人结婚了,这事儿就这么黄了。于是这么多年来,夏志毅也没找个女人过日子,自己一个人守着他爸的猪肉摊子这么过来了……”   一路说着,竟然不知不觉走过几里山路到了水库堤坝边。   胖婶要我跟着她,我们一起沿着大坝走下去,只见两面环山,山峰的倒影映衬在河面上,幽幽翠绿,水面波光粼粼,湖清霜镜,状若涛白雪山,纵是山村乡景,入画也是墨香阵阵,琉璃千顷。   水边的淤泥区铺着大块小块的灰白色石头,胖婶套着塑料口袋,伸手搬开石头,总是能找到虾子螃蟹,或者是螺蛳河蚌,甚至一些浅水处还能捉到几条翻着白肚皮的小鲫鱼,我学着胖婶的样子,专门去掰离水近、下面留着大孔隙,还有上面爬着青苔的石块,几番下来,也是收获不错。   不得不感慨,的确是水美鱼肥的季节,那些个河蚌,大的能有我手掌大小了,从壳里伸出来的肉看上去也是又白又嫩,下了水炖汤,铁定是又鲜又美,光是想着,我就要流口水了。   不知何时,我捡着蚌壳,越走越远,转了个弯,一个抬头,竟在堤坝的台阶上看见了夏志毅。   “阿瞒!”我扶着草帽,眯着眼睛冲他挥手,“这么大的太阳,你在这儿干啥呢?”   夏志毅穿着一件迷彩的工字型背心,灰色短裤,深褐色的胶凉鞋,裸|露出的麦色肌肉在金色的太阳光下,尤其耀眼。   诱人犯罪,诱人犯罪啊!我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果然寂寞久了不妥啊,现在见着好男人就不由得遐想他的身材,实在不好,不好。   正想着,夏志毅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没凑太近,举起手里的东西对我说:“我在刻东西。”   “哦~”我看他拿着一块手掌大小的木条,好奇地问,“你还会刻东西呢?在刻些啥东西啊?”   他把右手拿着的短刃军刀收到裤兜里,回道:“没啥,就小玩意儿,动物啊这些,我家还有很多,你要的话下次给你带一个。”   我摆手拒绝了:“算了,我要来也没用,我不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哦,那好吧。”他的视线看向我背后,回身往上走去,“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下次再送你别的。”   我一愣:“诶你……”   胖婶的叫喊从身后传来:“妹子,小莉妹子……”   “在这呢!”我大声应道,再看时,夏志毅早没了踪影。   真像个幽灵,消失得真快,我暗自嘀咕,越来越觉得,这人跟我以前手底下那些人的本事有得一拼。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村,又是满盆丰收。   胖婶在家门口叫住了我:“小莉啊,刚刚,在水坝那边,你跟谁在一块说话呢?”   “阿瞒啊。”我见胖婶满脸迷惑,有点诧异,又有点了然,“就是夏志毅,阿瞒是他的小名儿。”   胖婶哦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们那个时候,都在怀疑是夏志毅找人把他未婚妻给糟蹋了才……因为那个女孩子之前真的非常喜欢他,一直在等他从部队回来,所以……所以,发生了那件事儿后,我们就觉得很奇怪……这些事儿都说不准,反正听婶儿的吧,尽量别跟他好,啊……”   见胖婶说得严肃,我含糊地应下了,心里也揣了许多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风波   邻村的鱼塘主人要外出打工,准备将鱼塘卖给别人,但这个时候哪能找到负担得起一个大鱼塘的买家,怀抱着希望的鱼塘主人等了近半个月,仍然未果,无奈放弃找回利润的想法,只得被迫放水,面向广大村民、镇民,低价出售各种家常肉鱼。   抱着大便宜不捡白不捡的想法,婆婆拉着我也提上大水桶、端着大水盆去了。   到了地方,因为这天我们来得算晚的,鱼塘旁边已经没几个人了,只有鱼塘主人——一个胖乎乎的大叔在招呼着几个买鱼的人,这些个叔叔婶婶讨价还价的本事可不是盖的,老远都听见几人争价的声音,不是你说少了斤两,就是他说这鱼太小了再算便宜点呗……   在这儿生活的大半年,我在卖菜的时候,没少跟他们过招,实在是佩服他们的毅力,为了几分钱几角钱的事儿,完全可以纠缠我好大半天。   有些婆婆婶婶还会迂回战术,先是讲价不成,便说哪边哪边的都卖多少多少,你这儿怎么卖得咋这么贵,我要是再坚持,又说算了算了再去转转,转过身便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往往到这儿了,我大多时候都会叫住他们,再在他们说的价钱上提上一点,相当于各让一步折中而定,于是,一单生意做下来,说精力交瘁也不为过啊。   不过,日子久了,我便在这种你来我往中找到了乐趣——鲜活,生动,热情,这就是我万分向往的不是吗?   走近了,婆婆对着其中一个人打着招呼:“二叔,你也过来舀鱼啊?”   我在后头也笑着喊了一声:“二舅公,要回去了呀?”   瘦干干的老头佝偻着背正弯下身子挑起扁担,听见我们叫他,“唉!”了一声,抬起挑担转过身说:“老大媳妇和小莉也过来了呀,我挑好嘞,你们看,这鱼大个儿着呢!”   “哎呀~真是,还真挺大个儿的。”婆婆翻翻二舅公桶里的鱼,“那我们也去了啊,二叔你就快回吧,路上小心点啊!”   “诶~好的。”   鱼塘不大不小,因为养着鱼,水质混浊,水面上飘着的都是些水草、白菜叶子之类喂鱼的东西。   因为放了水的缘故,池塘的水位浅了不少,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水池底下的淤泥和石块。   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花花的鱼在浅水里翻来滚去,看着就非常喜人,一个个肥肥的,大大的,鱼鳞黝黑泛青,就算是小鲫鱼,也是鱼身又宽又厚的,若是拿到市场上卖,怕是能赚好多。   鱼塘主人应该也想过运到镇上去卖,可是一方面鱼太多了,还有一方面就是乡里尽是些山路窄路,大货车根本进不来也出不去。要说小三轮车也能运些出去,可关键是主人家忙着追随兄弟去,自家亲戚里又没个有能力接下活儿的,之后因为卖鱼塘的事儿挨了大半个月,对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要是一早就这样,本钱肯定是回来了,现在却不行了,这一下子,正好便宜了我们周围村子的人。   婆婆泼辣占强的性子在这里结结实实地表现了个彻底,拧着主人家先是攀亲戚,再插科打诨耍赖撒泼,无所不用其极,最终,人家还是被她烦得怕了,给了我们好大的实惠,不光价格降了又降,量也是十足的多了不少。   我在一边充当背景,任凭婆婆发挥着作用,能用更少的钱买到更多的东西,谁不愿意啊!   婆婆端着一水盆的鱼走在前头,我提着水桶跟在后面,见婆婆矫健地越走越快,我却已经双手酸疼,一边还要注意脚下细窄的田间小道,不一会儿便被婆婆甩在了更后头。   我放下水桶甩了甩手腕,自觉不比当年了,想起以前,就算是每天十公里的负重越野也不在话下,可如今却真真成了肩不能挑的手不能提的弱女子了。   正想着,突然觉得背后有逆风袭来,还没转过身,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了腰际,幸好我有所察觉,先侧了一下身子,那人没有抱严实,我略一用力便挣开了那人的手。   “你谁啊?!你想干什么?!”我把水桶用力举起来隔在我俩之间,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这些死男人,真是看我寡妇一个好欺负是嘛,盯着个空子便找上门来招惹我了,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不让你们知道锅儿是铁打的才怪喽!   对面的男人个子瘦高瘦高的,马脸鼠目,吊梢眉,大嘴巴,真正的哪儿看哪儿都丑,乍一眼看上去就给人猥琐气质的色鬼。   不是山坨村的人,又在这附近出现,应该就是周边村子的人。   他嘿嘿笑了几声,做出舔嘴唇的猥亵动作说:“大妹子你别怕啊,我没啥坏心眼,就是,就是看你一个女人还在做这儿重活,怪心疼的,我就是想帮帮你嘛!”   我冷笑:“我呸!当老娘是丫头片子,这么好骗的啊!你就说,你是哪个村儿的?!”   “你这大妹子怎么不听人好好说呢?”他上前一步,举着双手要上来拽我胳膊,“不是黄花闺女更好,我们一起玩玩不是正好嘛!”   我连连呸了他好几下,躲开他伸过来的手,挥舞着水桶去砸他,水桶里装着满满的鱼,重量不轻,砸在身上的滋味还真不好说,但我要的就是这效果,也不顾身上的衣服被水溅得湿透,桶里的鱼也撒了大半在田埂上、田地里,只管把桶往他身上匡匡的又砸又摔。   只恨现在这幅身子没啥力气,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啊——”一个不注意,我的手腕被他拽住了,我不由得尖叫起来,条件反射想来个反手擒拿,再过肩摔了这个色鬼流氓,不料力气不够,反而使得他更贴了上来!   “你给老子老实点,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听见没?”他掰开我攥着桶边的另一只手,空出手伸过来拽我的衣服,拉扯间,我的衣襟处被拉开好大的口子,这人一见,更是急色起来。   “行、行了!让老子好好……”   “你干什么!!!”耳后传来好大一声怒吼,我瞥眼看去,竟是夏志毅!   抱着我的男人一看来了人,瞬间慌了神儿,我眼神一定,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使出全身力气一扭一掐,趁他吃痛弯身下去,一脚跨上他的背死死坐住,夏志毅此时也正好跑了上来,眼见情势逆转,神情冷峻地压制住男人,他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却又让我充分理解到了他眼眸深处的愤恨和暴戾。   果不其然,等我一从男人的背上跨下来,夏志毅拽过男人的后襟,把他的头一下一下的,狠狠地,往田埂边的树干上撞过去,撞够了,无视男人的哀嚎求饶,又把他甩在地上,一脚踹过去,毫不留情的把人踹进了菜田里,任他爬起来又踹倒在地。   这是我第二次目睹夏志毅打人的场面,说起来还真的不能多看,对于村里其他人来说,真的特别残忍,特别暴力。这一次尤其狠,或许是夏志毅看我接受度高,便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我也说不清楚。   “……阿瞒,阿瞒!”我握住他的拳头,对他摇摇头,说道,“够了,打死了可不值了。”   我又拢了拢衣领,回身去捡水桶:“快过来,帮我把鱼捡了,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嗯,好。”我听见他说,“滚!”   背上一重,原来是他的背心,我笑了一下,把背心理好,遮挡住裸|露的胸襟处。   “哎呀,鱼死了好多,真可惜,只能拿回去就杀了。”我翻翻桶里的鱼,惋惜不已。   夏志毅蹲在一旁,听了我的念叨,猛地一起身。   我吓了一跳:“阿瞒你干啥啊?!”   他盯着我,说:“再去帮你揍他一顿,鱼死了,他该赔钱。”   我听了,足足愣了半晌,一再确定他是认真的,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我起身伸出手一戳他的额头,又笑了,“呆子!”   进村的时候,我是跟在夏志毅身后的,他在前面帮我提桶,我坠在后面晃晃悠悠作悠闲状,村里的人的目光我也权当他们是在跟我打招呼,一一笑着喊过去,全无尴尬。   众人见我坦荡的模样,反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敢再胡乱猜测些东西。   到家的时候,婆婆正站在门口张望,见我们两人并肩而来,脸色沉沉,拉着我进了屋,也不招呼夏志毅一声,“哐——”地摔上门。   “妈~干什么呢,鱼还没拿进来呢……”   于是,又开门拿鱼。   夏志毅还提着桶保持着姿势站在门口,见门开了,伸手递过水桶,我从门缝中看过去,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呆样,不禁又笑了起来。   只听那人说了句:“那陈妈妈我就先走了,不送。”我忙捂住嘴,在心里笑开了,这生活啊,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婆婆   当天晚上,婆婆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话,视我为无物般地自顾自的吃饭、看电视、睡觉,见她满面不忿又不想和我吵的样子,我心下软软的,自觉地没有上前找骂,吃过饭也自觉地回了房间。   我知道,她既是在为她的儿子鸣不平,也是在表达她对我的不满。   我坐在床头,翻看着一本《三国志》,看着这本书,我有点恍惚,原来这书也是夏志毅拿给我解闷的啊。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挺有本事的,以前我的身边不乏和他一样优秀的男人,甚至有好些比他更为出色,都未曾让我感受过如此心情。   欢乐,又能静谧;沉默,却又温馨;不满,可又好笑……总之,他是个能引起我兴趣,也能让我好奇的男人。   我喜欢他的性格,沉稳冷静,有大将之风,也欣赏他的才华,不光外表光鲜,内里也是颇为蕴秀。细细了解了这人之后,我隐约察觉到他的来历不凡,这人怕也不是此间的人,或许也是未来转世而来的,或者是其他的时空穿越而来,不说好奇是假的,但是若他真正对我付出了真心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吧。   我没有那个把握,毕竟他骨子里就是个倔强的,也有可能会一辈子都不会对我敞开,到时候,我好像也不会特别生气,我本就是个心宽的,兼之前世死的时候也有四十好几了,如今算来竟都半百了,不是向往热烈恋情的年纪了,我这个老姑娘配他这个老头子,平淡踏实,应该正好吧。   想到这儿,我又笑了起来,原来黄昏恋的感觉是这样的啊,不刺激,不浓烈,温馨,温暖,却又不失鲜活。   黄昏恋?一想到阿瞒以后要是知道我这样形容我们俩的事儿,那张黑乎乎的脸上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我躺在床上笑得欢乐万分。   至于婆婆那里,我倒不是很在意,虽然她现在生气我与外男相处亲密,觉得对不起她的儿子,但时间久了,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   婆婆是尝过丈夫离世、孤身一人的感受的,凭她面冷心热的脾性,其实并不希望看见我生生为了她那个不忠不孝的儿子守几十年活寡,最终落得孤寡终生,无人相伴,也无后送终的下场的,从那个夜晚我俩谈话的时候,我便琢磨出了她潜意识的想法,否则,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我说孩子的事情,那些话,是回忆往事有感而发,也是在可怜我啊。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今天有场小集,这些天田里的菜又堆了好些,今天也能卖个好彩头吧。   刚提了背篓要出门,却见婆婆从堂屋里出来,见我转过头看她,脸色依旧不好,口气冲冲的问道:“干什么去啊?一大早的。”   “今天赶集,我去田里摘菜去啊。”我温顺地回答。   婆婆瞪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事。我拿了镰刀就准备跨出门:“时候不早了,妈,我就先出门了,饭在锅里热着呢……”   “你等等!”婆婆叫住我,也寻摸出一把镰刀,说:“我跟你一起去,早点割完早点去赶集。”   “妈……”   无奈,只能随着她的意思,两人一人背一个背篓,一起去田里摘菜。   本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回家码了菜在挑筐里,婆婆喝完稀饭一抹嘴说:“今儿你就在家看门,我去吧,好久没去镇上逛逛,我想买些东西。嗯~听见了吗,小莉?”   我好笑的帮她把挑担挑到肩膀上,一边回道:“好~知道啦。快出门吧,人家三轮车肯定在等着了,妈你路上小心点啊!”   婆婆头也不回:“知道了,我走啦,你把鸡鸭子喂了听见了吗?”   我喊道:“知道了,妈!”   婆婆代我去卖菜了,我便一个人在家喂了鸡鸭,打扫打扫屋子,顺便把柜子里积压的棉被全都拿出来,趁着太阳还不大,在院子里铺开晾上竹竿。七八月份的太阳最是狠毒,晒人啊晒被子,那是一把好手,家里的被子已经是晒过一次的了,再拿出来晒是为了防止发霉,时常杀杀菌,被子、棉絮闻着也更香一些。   等我做好了中午饭,婆婆挑着担子的身影也渐行渐近。   “妈,咋样啊今天卖得?”我接过婆婆手里的空菜筐,笑着问道,“都卖完了啊。”   婆婆坐下喝了口水,说:“还行吧,就是最后一把空心菜两角钱卖了,觉得卖便宜了,那么大一把啊,要不是看就最后一点了……”   听着婆婆絮絮叨叨说着,我一边应和着,一边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婆婆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又是空心菜啊,吃了这么久了,吃都吃腻了……”   我递了筷子给她,耸着肩说道:“这不是空心菜的旺季嘛,田里还有那么多,还要吃好久的。妈,快吃吧,我特地放了多的油,炒得嫩嫩的,只有尖儿,应该比之前的梗好吃多了,还有昨天剩下的红烧鱼……”   两人吃着饭,气氛恢复到以往那样,我暗自松了口气:老太太总算心情好点了。   吃着吃着,婆婆犹犹豫豫地停了筷子,我也停下动作看向她,之前就看她脸有喜色、欲言又止的,应该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吧。   “小莉啊,妈跟你说个事儿,你帮妈琢磨琢磨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啊?”婆婆说道,“今儿我在镇上逛摊的时候,遇见个卖鸭子的,他是开着大货车来的,货车里一群大鸭子,各个都是又肥又大,看着可精神着呢!”   “嗯~然后呢?”我夹了口菜,看着婆婆追问道。   婆婆面带神秘:“人家老板跟我悄悄说的,说是这种鸭子现在在大城市里可火了,有些鸭子养得好的还能送到国外去呢!老板还说,他那儿已经又进了好几万只小鸭子,就是买多了,养殖场好像养不下了,还问我要是中意的话,就上他那挑鸭子去,说是铁定的好养活!”她眼睛亮亮的,跟中了大奖似的。   我却是皱起了眉头,觉得不妥:“妈,你不会是想买他的鸭子回来养吧?”   “对啊,我是有这个打算的,你说,人家老板打了个折扣价卖给我们,还说养好了打个电话给他,他来收鸭子,我们就是出个本钱,平时随便喂些米糠就能养出又肥又大的肉鸭子,赚的钱肯定不会少啊。”婆婆据理力争。   我又问:“要是那什么鸭子真这么好赚钱,那个老板干嘛还跑我们这个小镇上来甩卖鸭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他那养殖场装不下,不知道扩张吗?”   “人家老板说了,他是我们镇上出去的,现在在搞养殖场专门养鸭子的,他一开始也是不信,发了财之后就觉得应该让父老乡亲们也多个赚钱的门路,所以才拉了一车鸭子回来,低价卖的时候顺便做做宣传。”婆婆说着说着,竟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挥着筷子重重一点头,“嗯,我觉得这事儿靠谱,再说了!”   婆婆抬头瞪了我一眼:“你要是忙起来,也不会有空想什么男人了吧!”   “……妈,什么想男人啊!说的咋就这么难听呢?”我无奈地转回话题,“妈,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反正我觉得谨慎点比较好,这年头骗子多着呢!”   婆婆把碗筷一放,倔脾气上来了,伸手拧了我胳膊肉一把,恨恨道:“我看你才应该谨慎点儿,别被那个臭男人骗了身子去,到时候,老娘非把你们俩都浸猪笼去!哼!”说完便起身摔门进屋,留下我坐在饭桌边哭笑不得。   一个个的,原来都是倔驴脾气,还是越激越烈的那种。   我收拾着碗筷,准备还是去村里打探打探事况,事关大笔钱的事儿,现在对我来说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来年我还指望着这笔钱修葺老房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骗子   次日,我特地上村里问了问其他的人,竟发现有好十几号人都受了那鸭子老板的邀请,去他那养殖场挑选鸭子。   几个辈分长的老人家还谈起,那卖鸭子的老板确实是镇上的人,他父母以前就是镇上卖早餐的,应该是可信的。好些叔叔婶子本就蠢蠢欲动,听了这话,更是意动。   这个时候,我才略微放下心来,想到,如果真能凭此做出一番事业,倒也是不错的。婆婆尚还精神,身体也还康健,有点事做也不至于每日无所事事,想东想西,干着活,日子过得饱满了,精神自然也更好了,何况,这事儿更是为自家好,家里收入微薄,光靠卖些时令蔬菜不知何年才能过上舒适赛神仙的日子。   我原就不是迂腐到只想过种田的生活,要是能靠劳作积厚身家,让日子过得能更轻松些,何乐而不为呢!   婆婆第二天便到村小卖部那跟鸭子老板打了个电话,说好了时间地点,便揣上银行存折去了镇上。次日一早,跟我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去,他们几人租了镇上一辆小货车去拉鸭子,要早点去镇上候着。   因为在播种新菜,时不待我,我便一直在田里翻土、播种,还有必要的挑粪施肥,想着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婆婆又是跟着一帮子人一起去的,我去也没什么能插得上手的,我便待在了家里,先去田里施了肥,回家吃了中午饭,又寻摸着把鸭子圈围上。   家里本就养了鸭子,何况农家屋舍边家家户户都有草棚,专门做鸡鸭圈、猪圈、牛棚等物事,地方是够的,就是难免脏污了点,围鸭子的竹栏也是旧旧的、脏脏的,甚至好些地方都是断裂破损的。   想着既然要养一批送到省市里的鸭子,自然要品相好才行,环境也要干净些才好。竹栏好办,家里本就备着这些东西,干净的稻草也是农家里烧火、垫炕、铺圈的必需品。扫了地,用水管冲洗了,任它晾了一会立马便干了,铺上干燥的稻草,围上竹栏,便一切妥当了。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婆婆等人终于回来了,乡里没条正经的公路,小货车进不来,一行人便是搭的摩托车回来,婆婆一手一个编织袋,背上还背了一个大背筐,远远地便听见小鸭子叽叽呱呱的吵闹声。   “快!小莉,来接着!”婆婆被晒得满头大汗,黑瘦的脸上布满红晕,也布满了灿烂的笑容,“你看看,这些鸭仔子,真是好啊,哎哟~我说吧,人家老板厚道啊,这些鸭子,这精神头!你看你看……”   我扶着婆婆放下背筐,一掀盖子,便见一圈挤头挤脑的小鸭子一哄而起,黄橙橙的绒毛,橙红色的扁嘴,脖子长长的伸上来又看又叫的,想是终于见着了阳光,或者是生人,正闹哄哄的在紧张呢!   “还真挺精神的,个真大啊!”我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总算是安下心来。   婆婆拿着蒲扇扇风,一脸喜不自禁:“那是~一屋子的鸭仔子,我可是挑的最好的回来,我看啊,等这群鸭子养大了,赚的钱可不少咧~哈哈~”   “呵呵~妈你可真是!这还没开始养着呢,你就开始想着赚钱啦,就这么喜欢钱啊?”我一阵调侃。   婆婆也不发作,仍然笑呵呵地冲我一挥扇子,说道:“钱啊~谁不喜欢?现在看来,不是早晚的事儿嘛!你不这样想吗?”   我说:“我也喜欢的啊,那我们说好啊妈,等赚了钱,你要给我买身新衣服啊,不漂亮的我可不要的啊!”   “就你事儿多,还买新衣服,穿给谁看呢你?”婆婆到屋里喝了口水出来,瞪我一眼。   一看便知道,她是又想起了夏志毅,但看她的脸色,却又没那么生气,应该是好的征兆吧。我笑了笑,挨到婆婆身边挤眉弄眼地说:“穿给妈你看撒!你想嘛,每天看着我这个大美人穿得漂漂亮亮的,既养眼,又促进食欲,妈你心情好吃得好,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吗!”   婆婆憋不住的笑了起来,胳膊一撇推开我,笑骂道:“你这小妹崽子,真是不害臊啊你,还大美人呢,说出去都笑死人,哈哈……算了算了,我买,我给你买漂亮衣服行了吧!”   我兴奋地一把抱住婆婆撒娇:“啊~妈你真好……”   婆媳两人展望了一下未来,看着一圈四五十只的小鸭子,又回归了现实。   前两天,感觉喂着还不错,因为我要到田里看照菜苗,家里便是婆婆在照看着,具体的事情也不甚清楚,最多就是早上添水的时候,觉得鸭子的脖子上毛秃得太快了。   我们毕竟不是经验丰富的养殖户,直到近一周后,我们才察觉出问题。婆婆每天都在喂养它们,怕是早就觉得不太对劲,却又不敢深想,潜意识里也并不敢相信,等到终于死了鸭子,还是好十几只一起死的时候,才不得不相信事情的真相——   这些鸭子居然是病鸭、萎鸭!   抱着侥幸心以为是意外,却得知其他几家俱都出现了这种状况,于是,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我们要真是被骗了,那可就是足以让农民们愤怒奋起的大事!   村长林叔叫我们几家送了几只死鸭子去镇上卫生疫苗处,化验出来,竟然真的是体弱萎靡的刚破壳不久的普通鸭子,看着个大、精神,其实是被打了激素和兴奋剂!   结论一出来,山坨村的村民们不说义愤填膺,却可以说是民愤激起了,这种事情,对把牲畜和农田当做命根子的农民来说就是底线,是死穴!而在信息封闭的小乡村里,邻里之间你来我往,连鸡鸭都是一起散养的,要是有个什么资源也是共享不私吞的,于此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上菜籽啊鸡鸭猪崽子等等的骗子商贩,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   可想而知,村民们每日上派出所抗议,给镇上的警察们施压,便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不到两个星期,我们家近五十只鸭子已经死的精光,一开始婆婆见了死鸭子还会愤怒地发泄一番,到后来只能每天躺在床上发呆,时不时的又哭又叫又骂,简直魔怔了的样子。   直到最后,婆婆终是发起了高烧,整个人以肉眼的速度憔悴下来,我喂她吃了药也完全不管用,当天晚上连夜送了医院,医生挂了输液瓶,说是差点儿便烧成肺炎了,不过,这一番大病下来,老人家的身体到底是虚了,医生还嘱咐我要多做点营养的东西给她养身子。   我心有余悸,对着帮我把婆婆一路背到镇上的夏志毅连连道谢,索性有他,否则我们娘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守夜的时候,夏志毅一直陪着我,第二天一早出去了一趟,一刻钟的样子又提着早餐回来了。这男人一向是个细心的,不光买了我们俩的馒头包子,还打包了一碗菜叶粥加上一颗白水蛋,简单不失营养,一看就是买给婆婆的。   婆婆八点多的时候醒了过来,我喂她喝了粥,细细宽慰了一番,总算是让她稍稍放开了那件事。也或许是觉得自己为了一件已经不可挽回的事情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更加多花了钱,婆婆在与我的谈话之后,便也渐渐放下心事,精神便也渐渐的好起来了。   午饭后,我扶着婆婆去了厕所回来,夏志毅坐在病床边看着我们,一脸认真的神色,我觉得憨憨的,却又知道他只是严肃,不自禁的冲他笑了。   男人眸光一闪,上前帮我扶着婆婆上床坐好,才开口道:“骗子,大概找到了,现在我需要陈妈妈帮个忙,描述一下那个人的容貌。”   听了这话,我和婆婆俱是一惊,相视一眼,终于是如释重负的笑了。   “好……好啊……”婆婆拍着大腿叫好,眼眶红红的,哽咽不已,“大兄弟啊,真是谢谢你……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进入考试周,发上一章,以示存在。   只求各位手下留情,不要取消收藏哦~   另,再次跪求评论!   ☆、第十一章:能者   待到夏志毅拿着素描本离开后,我陪着婆婆输完最后一瓶葡萄糖针药。大概是因为心头的重担终于有了着落,婆婆的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还跟旁边床的病友聊上了天,生活琐事、儿女媳妇……无话不谈,说起我的时候,也不在意我就在一边坐着,一听对方夸我真孝顺,婆婆便顺杆子往上爬,胡吹海吹的生怕没把我说成天仙。   我在一边削着苹果,听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这老婆子真真是个活宝,在家里各种埋汰我,在外面却是毫不脸红地各种夸赞我,真让我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   要两点的时候,两个老人终于说累了,婆婆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却又眯着眼睛看我把窗帘拉上。   “媳妇儿啊,”婆婆小声叫着我,“要是钱真的追回来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我走到床边捻了捻被子,瞪她一眼:“说啥死不死的!钱没了就再赚,人没了就啥都没指望了。别想了,你就放心吧,等他们抓了那个骗子回来,我带你去派出所揍他……啊不,警察看着呢,就往死里骂他一顿吧。”   婆婆笑了一声:“哈~好,我就等着骂人吧。”   婆婆闭了眼睛,呼吸声稍显沉重,突然,她又从喉咙里嘟囔了一句话,我听了,愣住半晌,脸上情不自禁地扯开一抹笑。   “夏家小子……还行吧……”   我说:“我也这么觉得。”   “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诗品·古诗》)原以为一字千金这种事是难能得遇的,但今天我却从夏志毅的素描画中看到了一“画”千金,不管是增加还是减少一根线条,都会损坏原本的精妙。   那个男人,不知道还会带给我多少惊喜。   下午,我跟旁边床的家属说了一声,便从医院出来,转去了镇派出所。   我站在派出所大门口,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呼出一口气,目光锐利起来——欺负了我所在乎的人,我怎么会善罢甘休!   “叩叩!”小警员推开门,讪笑着对黑着脸的队长说道:“老大,外面有个女的找你。”   队长不耐烦道:“什么女的男的,没看我正忙着呢!让她走!”他转过头去,对对面的人问道:“这小子藏得这么严实,还鬼精鬼精的,我们真能从那些人口里问出啥吗?老子咋觉得有点悬呢!”   对面沙发上坐着个肩宽胸阔的健壮男人,男人浓眉大眼、高鼻厚唇,冷峻的脸上眉头紧皱,正是夏志毅。   “一个一个的摸清了底细,顺藤摸瓜,怎么也能逮到他吧!”夏志毅说道。   吴队长听了,黑着脸啐道:“说得到容易,这做起来可不轻松啊!老子说是个队长,其实手底下就那么三四个人儿而已,还都只是些混日子的憨货,让他们去摸底细,别把自个儿搭进去跟我们添麻烦,老子就谢天谢地喽!”   “大兄弟,我知道你是从部队里出来的,事事讲究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可是在我们这个小乡镇上,部队上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就最要紧的人手这方面的问题,就是个难题啊!看来,这事儿我们是干不了……怕是,只能上报区县了……”吴队长皱起一张凶蛮的脸,狠狠吸了一口烟,“老子真是没用啊……连给乡亲们讨个公道都没办法!”   “咔!”   “不用移交他处,”推门而进的蓝衣女人柔柔一笑,“我有个法子,吴队长可有意愿听一听?”   吴队长叼着烟,额头上的青筋直冒,呵斥出声:“你是……”夏志毅拦住吴队长下头的话,盯着女人幽深明艳一如往常的双眸问道:“且说说是什么法子?”   我但笑着说:“可请君入瓮。”   这个法子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高明的计谋,在现世,这也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用在那个骗子身上却是非常有效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相貌,我又从婆婆那儿要来了那人的电话号码,□□十年代,家家户户里基本上安的是座机,条件好些的就买个小灵通揣着,轻易是换不了号码的,那么就一切好办了。   既然他想发财,想多骗些人,那么——我们就送上门去让他骗!   听了我说的话,众人相视几眼,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少倾,吴队长才一拍大腿,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笑道:“妹子妙计!妙计啊!这下老子看那龟儿子还怎么跑!”   说即,吴队长便照我所说的,去外面请了个真正的老乡来,让他照着事先拟好的台词练习几次,等说着顺溜了、听着像那么回事儿了,便给那个人称张大胖的骗子打了电话去。   果不其然,张大胖脾性不改,一听有机可乘了,立马应下老乡提出的看鸭子的要求,还说出一个地方说是会有人来接送,两人谈拢之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吴队长立马着手准备起来,力求明天的行动万无一失。   我见一切都妥当了,跟吴队长、夏志毅等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在晚饭前赶回了医院,因为有轻微炎症的原因,婆婆今晚还要在医院住上一夜,时间还足够,等明天他们回来,我再与婆婆一道上派出所去,大概能正好遇上吧!   夏志毅和吴队长是熟人,他又是行伍出身的高大汉子,本事又好,一般镇上有个什么治安上的问题,吴队长都会找他去帮个忙出个力,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天,伺候婆婆吃了早饭,去医生那儿办了出院手续,两人提着口袋出院门,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派出所,婆婆早念叨着要去要回我们的钱了!   等我们进了派出所,几个来来往往的民警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闪亮闪亮的,带着股别扭劲,看得我暗地里笑了不止一回,颇有点遇见乡下来的土包子的感觉。   进了里屋,是简易的拘留室,隔着铁栏杆,一边是吴队长和站在门口的夏志毅,一边是拷在桌子上的张大胖,张大胖人如其名,一米六几的个子,却配了副宽宽胖胖肥嘟嘟的身材,看上去又大又圆,跟古代的地主模样有得一拼,眯缝眼厚嘴唇,高额大耳,咋一眼确实有点老板的样子,也难怪婆婆他们会被骗了。   吴队长见我们来了,脸上有些不好看,支支吾吾的直抓后脑勺,我冲他笑了笑,表示理解,那些钱我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这下被证实了,心里难免有点不爽,婆婆应该会更严重点,但好歹之前有过心里准备,也不会很在意了。   不过——   吴队长摸摸鼻子,在我一个眼神示意下,乖乖出来关上了门,只留了我婆婆在里面,只要把心头那口恶气出出来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吧。   夏志毅站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听着里面婆婆精力十足的叫骂声,相视之间,气氛正好。   “你……很聪明。”夏志毅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我,似要看进我心窝深处,我打了个冷颤,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码了三天……简直要哭了!   ☆、第十二章:修路   此事一了,真是大快村民们的心,听说是夏志毅——那个夏家小子的功劳,连带着对他的态度都好上许多,以前因为他家里那些事儿而对他有些忌惮,现在却是自然亲近了多,我看着,那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倒是很高兴吧。   我带着婆婆回村那天上午,是跟夏志毅一起坐的三轮车回去,等人们都下了车,夏志毅默不吭声地一路护送着我们到家门口。   开了门,他还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婆婆已经一只脚跨进了门栏,转头看见这情形,暗暗瞪了我一眼,却又没说什么冲脾气的话,一边推门进去,一边淡淡说道:“我先进去看看鸡鸭子去,不晓得胖婶帮我们喂了没……”   我不自觉地笑了笑,转头问他:“咋了你,还有事儿没跟我说啊?”   夏志毅眨眨眼睛,说:“前次不是说了要送你东西的吗。”   他低着头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一把拽过我的手放了进来,我摸着凉凉的、滑滑的,凹凸不平的坚硬物事,像是石头的触感。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通透艳丽的祖母绿翡翠!翡翠三指宽,一指厚,呈正圆形,镂空雕刻的正是华丽繁复的凤形羽翼——要是在古代,这就是一块真正价值连城的凤形玉佩啊!   我惊讶地看向他:“这是玉吧!你从哪儿弄来的啊?”   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前世我的身份特殊,这些珠宝、翡翠之类的奢侈品,我自己有过好多,也跟着长辈们见识过许多,算是个半入门的识玉人,虽说只是对翡翠一知半解,可也认得这到底是好玉还是劣玉,这种通透度,这水头,明显的玻璃种祖母绿翡翠,在现世,一块就可以卖到天价去!   可如今在这个年代的小山村里,我居然可以得见这样东西,实在是让我惊异。不说价钱,光是地区的偏僻性导致的稀缺,令这方连煤矿都少有,更别说是玉矿了,玉这种东西,人们只能在电视上见过罢了,所以这边大多数妇人之间都流行金银首饰之类的。   夏志毅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道:“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战友送的石头,看着尚还不错,我便把它打磨了一下,照着电视里的样子雕了出来。”   接着又说:“这模样你应该挺中意的吧,快收着去!”   我半响无语,这人果真不是个老实的,有时候说话,还真是专钻空子,他是料定我不认识这是什么,就算是知道,也不敢明明确确说出来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便避重就轻地说出这些话来。   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我的确是不能说我认得这玉,可我有自己的骄傲,实在是难以心安的就这么收下他的东西。   “我不要!这东西我拿来放哪啊你说!”我推了回去,瞪着他说,“再说了,我俩啥关系啊,你要送我东西,要被我妈看见了我可说不清楚!”   他不接:“反正是送你了,随便你放哪吧。”他又从兜里拿出根红绳递给我,“喏,拿这绳子穿上挂在脖子上,怎么也不会掉的。”   我哭笑不得:“你准备得还真齐全!”   他似笑非笑:“收了它,我们就有关系了,你放心,陈妈妈不会说什么的。”   我是彻底败北,讪讪揣进怀里,又一次认证了那个男人的霸道。   等我进屋拿给婆婆看了后,婆婆竟真的没说什么,只是要我好好收着,晚上,我又提着枕头去了婆婆的卧房,两人挨在一起说了好些贴心话,第二日便精神百倍的起床,继续过起舒适的日子。   九月中旬,镇上下达了文件通知,要村主任等落实土地归属,准备正式开通乡镇之间的水泥马路,沿途尽量选择原有山路进行拓宽,实在绕路,便打通路径,对占了的田地进行赔偿。   通知一出来,真是皆大欢喜,村里的大小伙子们更是摩拳擦掌着要进工程队,既能帮着修公路,还能拿着些政府发放的工资,两全其美啊!就算没进工程队,还是可以去帮帮忙,这修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公路,大路修好了,对谁都有好处不是!   十月初,工程正式开工,因为线路长,便是有好几个工程队在头尾和中间几处同时开工,山坨村在偏后面一段,我们村最东面的一户人家又正好在计划的路线旁边,一群青壮年便先从那一家门前开始铺路。   男人们在修路的同时,村里的女人也开始忙碌着,如今因为修路事宜,全村上下是一条心,每天的三顿饭都是在村里大坝上堆上炉灶,用大锅煮大锅饭,基本上就是村里的女人们一天几个人轮着来,我和胖婶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中午,艳阳高照,我围着围裙在村长家临时搭建的大厨房里洗菜,胖婶占着一口锅在做红烧肉,酱油的香味飘荡出来,闻着都能馋死人的香;水泥匠家的李姐占了另一口锅烧着小菜,也是家常香味,诱人得紧。   “行了!妹子你先把这些端出去吧!”   “好~就来!”我抬头应道,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端起大桌子上的菜盘便出去上菜了。   一桌一桌的上着菜,等走到夏志毅坐的那一桌,我见这桌坐的全是工程队那些青年们,一个个大汗淋漓,脸被晒得通红,侃东侃西说得正欢,不由笑了笑,选了盘多的放上桌,招呼道:“来来来,胖婶家的红烧肉,你们多吃点啊!”   对上夏志毅看过来的目光,我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去其他桌上菜。   等进了厨房,我才轻轻呼出口气,外面实在太热了,关键是还有道火热的视线直追后心,我以前一向是泰山崩塌也面不改色的性子,没想到现在被人看了看就如芒在背。   大概放在了心上就会在意吧,想到这,我不禁笑着摇起头。   晚饭之后,我和几个婶子、姐妹在大厨房里洗碗,正说说笑笑着,有人进来了。   “怎么洗个碗都洗了这么大半天啊!”挺着个大肚子还穿着漂亮时装,梳着精致发型,化了淡淡的彩妆的女人,村里除了村长家的小儿媳张婷外别无他人了。   张婷一手撑腰一手摸着肚子走进来,一脸嫌弃地看着厨房,见我们在这边洗碗,凑近来却说了句这么不讨喜的话。   众人相视几眼,没人搭她的话,均住了嘴低下头洗碗去,一时间,厨房里竟沉默下来。   张婷见没人理睬她,也不在意,自顾自说起话来:“不就是修个路嘛,干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去啊,我家民哲在外面还有大事情要做的咧,跟你们说……”   “……这就是陈家的小莉姐吧?”她突然转了话锋,问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我,她又说:“你家那男人不是都死了那么久了吗,怎么不早点找个好男人嫁了过过好日子啊?也是,这小村子哪有什么好男人,除了我家民哲,其他都不咋样,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吧,我大舅家有个表哥比你大了点,人好得很呢……”   她一通话说下来,完全不带停顿,连个给你插话的空子都没有,我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可是被震惊到了,这人可真是个奇葩啊!   几个婶子听得面色发黑,却实在不想理她,胖婶赶忙给我递眼色,我便赶忙回绝了,要不然她真的给我带了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来,我在这村里可就说不清了。再说了,她话里话外地找我不痛快,真当我听不懂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惹了她,弄得她专门找过来挤兑我。   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拉煤计划,总算是把她哄走了,一众人很是松了口气,之后又是对我一阵宽慰。   同样是新媳妇的代梅梅在路上拉了我去一边,小声说道:“小莉姐,我今天看见林民哲一直色眯眯的看你呢,张婷肯定是看见了才跑过来的,姐你要小心点啊,千万别被那个女人祸害了……”   我听了,眯了眯眼睛,谢过她才往家走,打算回家熬点草药洗个澡去去晦气,最近怎么什么腌臜事都找上门了啊,不会是犯了小人吧!   晚上,夏志毅叫我出了门,面色严肃地嘱咐一番:“离林民哲远点,那就是个泼皮!”   我自是应了,小人当道,惹不起我还躲得起,面对这种人,正面对抗实不是明智之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拿回了电脑,没想到无线网卡驱动没了,连不上网,还是上网查了下才弄好,弄了一晚上,没有更新,请千万见谅!   还有,网民们果然万能的!有事多百度,真的很好……   ☆、第十三章:情投   金秋十月,良田千亩,端的是一片金黄。   风吹稻穗,馨香扑面,在那一片片的水稻田里,农人们的宝贝即将成熟了。   最近,山坨村的人们忙着修路,却也没有忘记照料自家的农田,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在田里干活,青壮年们便是在下班后着手帮衬一下,日子倒是比起从前忙碌充足又有趣许多。   夏志毅已经好久没有出摊了,这些天不是在工地上,就是在我们家田地里忙活着,夏家因为从前几代便是杀猪的,在村里只是有个房子,田地却是没有的,再说,这职业好歹是比农民赚的钱多上好多,何愁吃喝。   婆婆一开始见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倒是那男人一脸的坦然,自顾自做活,全然没有丝毫的尴尬与不适应。等他在眼前晃的多了,婆婆也没什么别扭的了,有事儿没事儿还能找他唠唠家常。   胖婶也是在适应一阵后渐渐接受我俩差不多好上的事实,空闲的时候跟夏志毅接触多了,很快也跟他熟悉起来,几人在除草施肥的时候唠嗑几句,气氛很是融洽。   我原以为他不是那种多能关注家长里短的性子,没想到后来听婆婆说起,他竟是个谈天说地、聊西聊东都能接上,甚至连各村小事八卦都能说上几句的人,因此婆婆常常跟他聊天,总能说了又说,聊得心情舒畅,特别起劲,吃饭的空当婆婆便又捡了些好玩有趣的事情讲给我听。   这几日我一边在村里大厨房里帮忙,一边在镇上忙活着联系割稻子的工人,与夏志毅相处的时间却是最少,看着婆婆那比以前开朗些的样子,我对夏志毅充满感激的同时越发好奇了起来。   一个寡言的男人,骨子里又倔强又霸道,竟也能如此细致善谈,能做到对身边的人与物事无巨细,可见不是一时兴起去打听来讨我婆婆欢心,而是生活中便是如此细心收集周边的信息,如此作风,要不是在这小小乡村里,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哪里的特工了。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最多就是夏志毅在部队的几年进过秘密部队,被训练成过特种兵、侦察兵之类的,但是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只能说明以前的他不仅多疑,还是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   我想着,竟愈加兴奋起来。   棋逢对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让我心生猎奇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能力,我只想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管是才华还是人品性格,慢慢挖掘时,可是尤其令人心动。   这日,因为气候舒适,我睡到早上八点才起床,看窗外天边阴云密布,虽然还没飘过来的样子,但今天肯定是要下场大雨了。我站在窗边,深吸了口气,泥土的干燥和空气的湿润一齐窜入鼻腔,冰凉的气息生生让我打了个冷战,赶忙在柜子里翻出外套穿上。   乡下一向是空气最清新的地方,但正因为空气清新,林木遍山,比起高楼林立的大城市却是冷多了,这种冷不是北方的寒冷彻骨,而是南方秋季特有的秋高气爽,我几乎是一入秋便喜欢上了这里的秋天,养家宜家,南方乡村最是合适,这话真是不假。   “……妈,今个儿怕是要下雨,鸡鸭子就不放出去了是吧?”我端了稀饭到桌上,婆婆正巧起床出了房门。   婆婆端起水瓢去外面漱口,看了看天说:“看起来要下大雨,你就把它们关在圈里呗,还有那些该收的就收进屋听见了吗?”   我喝了口稀饭,满意地点头,随口应道“知道了妈。”   一个上午,乌云移动到了这方,天阴沉沉的,外面已经刮起了大风,眼看就要下起大雨。   “砰砰砰!”中午的时候,院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不是很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小莉弟妹在家吗?我是林民哲,夏志毅让我来带个话给你!”   我咦了一声,看看婆婆,婆婆示意我自己出去,我便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干玉米出了房门,出了大门,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我用手遮着头跑去打开院门,一个高瘦高瘦的年轻男人戴着一顶竹制雨帽站在门口,一见我开门出来,冲着我笑道:“小莉妹子好啊,我是林家的民哲哥,你还记得吧?哎呀,说起来我们好像就你和狗蛋结婚那天见过,后来我就出去打工了,没想到这次回来……”   我扯了扯嘴角,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林三哥不是说夏志毅有话让你带给我吗?有啥事啊?”   林民哲讪讪地摸摸鼻子,还算英俊白净的脸上一抹红晕显现,嘿嘿笑道:“看我!尽说些废话,都忘了正事儿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上午志毅他大舅在外面的建筑工地上摔了,听说挺严重的都进医院的那什么……重症病房里了,志毅被他表弟叫过去了,今天就过不来了,他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唉~我看啊,这次肯定是要问他借钱的,就他那点家底,这下子怕是要被掏空了哦……”   “是这样啊。”我礼貌的笑了笑,“那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啊林三哥。”   林民哲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跑个腿的事!”   “额……”他迟疑地问道,“小莉妹子,你真跟夏大胆那种人好上啦?”   我一愣,冷了脸:“我们俩好没好上不关你的事吧。”   林民哲讪笑道:“我还不是关心你嘛,那个夏大胆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啊,他以前在镇上那可是……”   我更是冷笑了:“林三哥还是去关心自家揣着娃的媳妇吧,不要打架打不过别人就背地里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你!”他涨红着脸,愤愤道,“你不要不识好歹!我是村长的儿子,有必要诬陷他吗?!这村里谁不知道夏志毅命硬,克死了爹妈弟弟,不学好光打架,小的时候还偷过我们家东西呢!”   我哼道:“林三哥放心吧,我汤莉喜欢的就是能打架的男人,就林三哥这样斯斯文文还偏不喜欢呢!还有,你和夏志毅又没多要好,他干啥让你来带话?哼——要真是我想的那样,我就把你跑这儿来的事儿跟张婷说说去,看她怎么说,别人怕她,我可不怕!”   林民哲半响说不出话,只得灰溜溜跑远了。   之前还想着能躲就躲,可这下都找上门来要挑明了,我不是圣母,没有什么为别人着想的心情,被骂也是活该。至于张婷,我倒不信那个好面子的女人能说得出来自家男人在觊觎别的女人,要是她知道了今天那林民哲借着夏志毅的由头来见我,明着不敢来,暗地里应该会做些什么,上辈子我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识过,如今只管盯着就是。   午饭没多久,便是大雨倾盆而下,屋外,雨幕连连,珍珠大小的雨珠击打下来,又重又急,雨水砸在瓦片上,尽是金石之声,震耳欲聋。   婆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吩咐我快些找了蓑衣雨笠:“这下糟了,水田怕是要被淹了,还有菜田刚发的菜豆,水田就算了,挡不住风,菜豆可不能被淹啊!”   没多久,大风刮起,吹得雨幕斜飘,四面看去,山林大树小树尽皆被吹得弯下躯干,连大树都不堪重负,更何况几近成熟,稻秆又软又脆的水稻!看天气,这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停的,看来只能过了今晚,明天早起尽快把水排出去。   我和婆婆穿上蓑衣,拿了几块木板和水瓢,便冲进了暴雨之中,途中碰上好几家也是拿着各种工具去田里抢救自家的菜苗,呼喊声、大叫声,混合在雷雨声中,别是一番农忙的情景。   “我来挡着,你去那边舀水!”婆婆拿着木板顺着湿滑的田路小心走过去,我则是凑到阴沟,用水瓢把迅速堆积的积水和渣滓除开。   我正刨着水沟,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浑厚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来!你去帮陈妈妈!”   我转头,雨水一股股地顺着雨笠流下,有些雨水溅到脸上,模糊了视线,我只看得清夏志毅那张国字脸,可我就是知道,这时他肯定是皱着他那对八字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大声“哎!”了一声,笑着跑到婆婆身边帮忙去了。   待到挡雨板做好,水沟都挖好了,我扶着婆婆、后边跟着个夏志毅,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去。   到了家,我先帮着婆婆脱掉蓑衣,再脱下自己身上的蓑衣,转身进厨房去煮锅姜汤。   等扔了几块姜进锅里,我便进屋去换下身上的湿衣服,把着衣柜的门,我想了想,挑出以前给丈夫准备的新衣服,拿出去递给站在堂屋掸水的夏志毅。   “喏~快去换身衣服,着凉了就不好了。”   夏志毅看了看我递给他的衣服,沉默一阵,说:“算了,我身体好,没事的,等会回去再换。”   我愣了一下,见他看着衣服的眼神不太对劲,有些奇怪:“身体好也不能老穿着湿衣服啊,一会出去被风一吹,铁定会感冒的。”   他抬头看着我说道:“衣服太小,我穿不下……我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我这下明白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放心吧,这是新衣服,那个人没穿过。你就将就下,啊!”我一把塞进他怀里,说:“去我屋里换吧,咳~不要乱动我东西啊,听见没?”   盯着他乖乖点头,我才满意地笑笑,错身绕过他进了厨房。   等到我端了两碗姜汤出来,婆婆已经坐在沙发上正眯着眼睛打瞌睡,夏志毅则笔直的坐在桌子边,一动没动,听到声响,便立即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把姜汤递向他:“喝碗暖暖身子吧。”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我本以为他要接过去,谁知指尖处传来轻微的触感,我看着他端正的脸,一时怔住了。   他的手顺着我的指尖一寸一寸轻轻地抚摸上来,最后整个罩住我的手,缓缓地摩挲,温暖的,炙热的,麻痒的,以及,暧昧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明明白白的看见了一抹笑意!   这个家伙,竟是在调戏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找了暑假工,还在适应中,所以最近有些忙,这才这么晚爬上来见见大家,大家放心吧,我会努力更文的,加油!   ☆、第十四章:秋收   我端着碗,白了他一眼:“妈还在呢,你干啥呀!辛亏她睡了,要不你就惨了。”   夏志毅瞄了眼沙发的方向,镇定自若:“你收了我家的传家宝,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了,我摸摸你又有什么。”   我好笑道:“我什么时候收了你家传家宝,我咋不知道?”   他灌了口姜汤,捂住嘴咳了一声,眼神看向我胸口处,我一愣,不禁伸手抓住垂在胸口的玉佩,讶异不已:“是它?!你……你不是说是你从你战友那里得来的吗?怎么转眼就成了什么传家宝了?!”   夏志毅一本正经:“从这一代开始就是了。”   “……”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理论。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上午林民哲说的事,问道,“你大舅怎么样了?受伤严不严重,医生怎么说啊?”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摔断了腿,还断了两根肋骨,医生说要做手术。”他满不在意,“我借了点钱给他们,医疗费足够了。”   我顺势在他对面坐下,听了他的话,点头说道:“那就好。”   一抬头,便见他盯着我眼神探究,我不明所以:“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看我?”   “就是想说,你还挺关心我的,这事儿我都没跟你说你就知道了。”他一抹嘴,嘴角扯了个憨笑。   我不屑的哼道:“谁关心你啊,还不是林民哲今天过来说的,还说了些不着调的话,把我气得半死。”   “然后被你骂回去了吧,哈哈哈……”夏志毅不客气的笑开了,拍着桌子直呼痛快。   “他活该!”我得意不已,也不去计较他笑话我,这会子我倒是有些惊讶,自己竟也能对着一个人撒娇卖痴般幼稚的一天,看来,情爱之事,古往今来,都是人类生活的主流,连我都不能例外啊。   第二天一早,我和婆婆便起床收拾收拾去了水田那边,大雨约莫是昨天半夜的时候才停,今早天空一片空旷,广袤无垠,空气中尽是一股湿润冰凉的水汽。   田间阡陌众横,因为大雨的缘故,而十分湿滑,我和婆婆在田间小径上走上一会儿,便是满脚的泥浆,走起路来还要万分注意,就怕脚一滑摔了跟头,那就是一身泥浆泥水,悲剧一场了。   到了水田边,又遇见了胖婶和她男人,几个人凑在一起,看着伏倒在积水里的稻子,又是焦急又是叹气又是气恼,这成熟的稻米泡在水里,最是容易发芽的,要是不能及时排水,这收成可就糟了!   出门之前婆婆便料到是这种情况,让我带了锄头过来,这时正好派上用场,水田角落本就有出水口,只要顺着挖深一些,将水引到阴沟里,排水还是挺容易的,就是稻子已经大部分湿透了,要是能尽快收割晒干才行。   半下午的时候,夏志毅过来了,说是特地请了工地上的假来帮忙割稻子,婆婆毫不客气,招呼着人便去了田里割水稻,半亩水田,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人,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便割了个干净。   稻秆一堆一堆码在田地里,只等着出了大太阳,晒上几天就可以打谷子了。   之后的日子,仿佛像是没下过那场暴雨一般,烈日炎炎好比盛夏,半月之后,十里八乡,便都开始进入了正式的秋收盛况。   一片片金黄的稻穗一桩桩倒下,被农人们整齐的码在田地里,各家收割完稻子,又搬出家里的粗制脱粒机,就在田地里一茬一茬地开始脱粒。   婆婆在那头不停地放进稻子,我就在出口的地方撑开编织麻袋接住滚滚而出的稻米,这时的稻米还是糙米,表面的谷壳还在,等装完了稻米,夏志毅再帮着我们一袋袋的扛回家,堆在院子里。   村里的去皮机只有村长家有一台,是村里的农民们一起凑钱买的,为了避免麻烦,就只是放在村长家罢了,于是每年的秋收之后,便是一家家的上村长家轮流用那去皮机给稻米脱皮,稻米脱了皮,便是白莹莹的大米,到了这时便可以自家留上足够的,其它的就都运到镇上的粮仓里,由村政委的那些人受理,卖给镇政府,或者商店老板等。   一个秋天忙活下来,真是又累又苦,我每天还要去菜田里照料菜豆、番茄和一直都在收获的大小白菜、秋黄瓜、豇豆等等,碰上赶集,便采摘成熟的蔬菜去卖上一些,忙忙碌碌的过了这些日子,总算是在入冬前夕,攒上了一笔过年钱。   值得一说的就是,这年的国庆之后,杨四叔家的那个小姑娘杨琼琳自己偷偷辍了学跟着几个小伙伴跑去了广州打工,这一去,便是了无音信,急得杨四叔和杨四婶在村里镇上找了又找,最后都上镇派出所报了警,直到小姑娘打了个电话到村小卖部,杨四叔两人才知道自家闺女居然跑到远在沿海的广州去了!   我之前太忙了,也没特地去关注过村里的事情,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小琳那丫头已经给家里寄了好几百块钱回来,说是在广州的服装工厂里找到了做服装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半夜还要加班,累得不行,但这工作累是累了点,工资待遇却是不错的,小姑娘一边学习制衣制版,一边工作裁衣,倒是生活工作都挺稳定的。   说起小琳为什么想起来要去打工,倒是还有一番缘由。   正是之前她与我说起过的恋爱的事情,原来那家的男孩妈妈仍然反对他们来往,为了隔离他们俩,还撺掇着那个叫肖坤的男孩子去当兵,肖坤倒真是很喜欢小琳,为了不被选上,偷偷去店里给自己纹了身,身体检查的时候自然没有过关,便是留了下来。   但好景不长,肖坤的父亲是镇上有名的建筑工人,专门带了徒弟组成工程队四处给人修房子,肖坤不是读书的料,他妈妈眼看着儿子念不进去书,兵也当不成了,便把肖坤托给了自家男人,让他带到工地上去打个下手,顺便学门技术以便将来好有个活路。   这下子,小琳和肖坤越加难见上一面,最后一次偷偷见面的时候,就是被肖母当场逮到的时候,肖母人不坏,就是有些势力,不太看得起小琳是乡里的人,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一个家境好的女人,甚至娶个有钱漂亮的城里人,之前一直反对两人谈恋爱,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这次逮到两人私会,便毫不客气地斥责了小琳,让她不要再纠缠肖坤,两人迫于无奈,只得分手。   小琳心气高,知道肖母为什么不喜欢她,愤愤之下,便寻了几个朋友一起南下广州,说是要去赚大钱回来,好让肖母对她刮目相看。   做中午饭的时候,我站在灶台边炒菜,一边跟这段时间老是上门蹭饭的夏志毅说起小琳的事,一边对小琳的性子大加称赞,于我而言,我就最喜欢这般有血性、有毅力的小姑娘了。   夏志毅站在我身后,一把搂过我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我的脸一口,笑道:“媳妇放心吧,我养得起你,你不用辛辛苦苦去打工的……”   我双手无空,只得忿然拐他一肘子:“一边儿去,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在看华胥引,看到宋凝和沈岸的故事,真是憋屈死我了,虐了我一脸血啊!   ☆、第十五章:村官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之间便已近元旦。   人们穿上了厚重的棉袄,套上了毛毡帽子,添了保暖的内衣,每日来来去去,心情高涨的准备着新年的到来。   初冬的早晨亮的比较晚,我早早起了床,收拾好自己,便去了田里摘菜,今天又是一个大集,我已经和胖婶约好了,今天卖完了菜后,准备去店里买些年货,我还想着,趁着新年给婆婆挑件过冬的大衣,再有,我自己也要添置一些衣物了。   因为公路只修到一半多,夏志毅已经好久没有出摊,我便在另一个熟识的摊位上买了三两瘦肉,打算回去做个肉丸子汤,婆婆上了年纪,偏好吃得清淡点,加上最近气温骤降,婆婆有点着凉,便买点肉回去给她补补身体。   “哎呀,这要过元旦了就是热闹,你看着这满街的人。”胖婶一手提着几个袋子,一手抓了只不大不小看着精壮的鸡公从人群里挤了过来,一脸笑容,“小莉,那边有人在卖乌骨鸡咧!是真的乌骨鸡,连鸡爪子都是黑的,我想着我家顺娃子不是要期末考试了吗,就买了一只,拿回去炖锅汤。”   胖婶提起鸡让我看,说道:“你家老婆子不是感冒了吗,我看她这些天恹恹耷耷没精神的样子,你要不要也买只回去?”   我翻着乌黑的鸡爪子,摆摆头说道:“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我要是买了只鸡回去,铁定被骂。”我笑着拍拍鸡胸脯说:“这鸡喂得挺好啊,怕是放养的吧,吃的是山上的虫子草药,是比我们家养的喂米糠剩饭的长得结实,哈~顺娃子今天有口福喽!”   胖婶无奈地撇撇嘴:“要不是他要考试了,我才不会买肉给他吃呢!这小子现在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每顿吃两碗大干饭不说,还嚷着要天天吃肉,你说我们又不是地主,哪儿买得起啊!”   我噗嗤一笑:“那倒是,你们家现在还真是经常买肉啊,不过顺娃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胃口大正常、正常。”   胖婶摇头叹气:“光吃不长,有啥用……算了不说了,走吧,不是还要买衣服吗,我陪你去挑。”   “嗯,走吧。”   “……妈,我回来了!”   我先把挑担菜筐放进堂屋旁的杂物间,才背着背篓进了堂屋,婆婆正坐在桌子旁理着豇豆,穿着褐色短棉袄,厚实的棉裤,包得严严实实的,比起平常整个人是大了一圈。   听见我的喊声,婆婆抬头看过来:“回来了,买啥了我看看。”   婆婆脸色有些蜡黄,稍显病态,精神头却还尚好,她起身迎了过来,帮着我放下满满当当的背篓。   “呀~咋还买了件衣服啊?”婆婆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件深红色带大红绣花的棉袄,展开一看,又是惊喜又是别扭,“我还有衣服穿咧,你咋还给我买啊,浪费钱的。”   我扭头:“你不要啊,那给我呗!”说着作势要去拿过来。   婆婆手一收,哼道:“谁说我不要了!”又说:“等会儿我先试试看,穿着不好看你就遭了哈!”   我笑着应了:“行,快去试试,我看合不合适,合适了拿过来要先洗洗再穿……”   等婆婆抱着新衣服进了屋,我也把给自己买的棉内衣拿进屋,再把买的菜放进厨房去,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再等一会儿就该做中午饭了。   婆婆换了新衣服出来给我看,红色棉袄颜色挺正,上面还有一些立体绣花,婆婆穿上身,立马感觉年轻了几岁,衣服的尺寸、袖子的大小也差不多刚好,我看着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是婆婆自己也满意,脸上泛起红晕,一脸舒畅,竟是把这些天来身上的不适都掩盖了过去。   我在一边惬意地笑着,感慨时光美好。   中午,夏志毅照旧照点过来蹭饭,知道他要来,我特地煮了家中的一条腊肉,切块和着青椒蚕豆炒了一大盆腊肉,夏志毅甫一进门,便是闻香而来:“今天吃腊肉吗,真香!”   中午饭吃得正欢,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叫喊声,我们都停住说话,仔细听听,才发现是从旁边院子传来的,好像是胖婶的声音。   “我去看看。”夏志毅放下碗筷出门,我也跟着跑了出去。   才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顺娃子他爸宋叔抱着顺娃子小跑过来,后面跟着一脸焦急的胖婶。   我连忙叫住:“咋了咋了,这是出啥事了,顺娃子怎么了?”凑近了才发现顺娃子捂着脖子,痛苦地张大了嘴,却因为发不出声音脸憋的通红,一看这情况,我也急了起来:“是不是鱼刺卡了喉咙啊?倒醋给他喝啊,醋是软化鱼刺的!我去……”   宋叔无措道:“不是鱼刺,是鸡骨头卡到喉咙的,我刚给他弄了半天,就是卡不出来啊!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啊?!顺娃哭得这么厉害,我没办法啊,这……这不是急死人吗!”   胖婶也抹着眼泪哭道:“他爸都把他倒着拍了背都不行,呜呜呜……都怪我……我要是不骂他……”   夏志毅轻轻摸了摸顺娃子的喉咙,皱起了眉:“不行,已经进了气管,是拍不出来了,尽快送医院吧。”他左右看了看,说:“我的摩托车不行,山路颠簸,坐摩托车会把孩子弄得更严重的,要去找辆三轮车来,铺床棉被,叔婶你们把孩子抱着。”   说着,夏志毅便跑了出去,没多久便借了辆三轮车骑过来,我和婆婆帮着胖婶立刻铺上一床厚棉被,铺好后宋叔抱着裹了床小被子的孩子上车,胖婶跟上,我想了想,跟婆婆交代几声也上了车,多去几个人,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到了镇医院,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抱着孩子进了儿科,医生一见这阵势,立马接过孩子检查,脸上的表情却愈见不好。   “异物已经卡进了气管,要做个小手术才行,我们这儿没有仪器治不了,还是尽快把孩子送进城里的人民医院去吧。”   胖婶两眼通红:“怎么还要去人民医院才行啊,这么远娃怎么受得了啊……呜呜……他爸……”   同样是红着一双眼睛的宋叔死死抱住孩子,对着抹眼泪的胖婶呵斥道:“哭哭啼啼干啥啊,走吧,先紧着孩子再说!”   “可……可是,我钱没带够啊,要是去人民医院的话,怕是要带上存折去……”   “那你就先回去拿啊!”   “我……我想陪着娃……”胖婶一脸不舍。   看她踌躇不定的样子,我安抚道:“要不然我回去取点钱给你们送过去吧,都这时候了,先把孩子弄好再说,婶儿你就跟叔一起进城,你是顺娃子的妈妈,顺娃子有你在身边照顾着心里应该会舒服些。”   夏志毅也说:“钱我这也有点,到时候我给你们送到医院去吧。”   “好好……谢谢你们了啊!”宋叔连连点头,感激道,“那我们这就去赶车了,夏兄弟你到的时候就打我的小灵通吧,啊!”   “嗯,好。”   目送两人抱着孩子急迫地远去,我和夏志毅也赶忙开着三轮车回山坨村去。   等夏志毅拿着钱上了进城的客车,我才自己坐了个摩托车回家,路过修路的地段,想起宋叔和夏志毅都没请假,便下了车去找工程队的队长说了下情况,队长也是山坨村的人,中午那阵的动静闹得挺大,不到一会儿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这时听我一说,自然是清楚的,一边应下,一边还问了问孩子的情况。   我一一说了,两人一来二去说了几句希望顺娃子快好的吉利话,我便打了声招呼往家走去。   因为是从工地上过来的,我走的便不是平常进村走的小路,而是从村子左边的小山坡绕过去,这片山坡不是农田,而是荒草地,尽是些野花野草和零星的几棵大树,山坡向阳的一面,还分散着几座坟墓,不像古代有块墓碑,只孤零零的一个个小山包立在坡上。   “啊——”我正扒着野橘子树摘橘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还是个男人的叫声,听着清清脆脆的,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年青人。   我顺着叫声赶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牛仔裤,套着双铮亮皮鞋,背着大书包的年轻男人坐在地上,一手在身前胡乱地挥舞,一边慌忙地往后磨蹭着。   “……别过来啊……走开你……”   他的对面,一条黄黑相间花纹的菜花蛇正吐着信子探头探脑的逼近他。   听他叫得凄惨,还以为发生了啥呢!紧张兮兮的模样看得我不由一笑。不过,看他的打扮,倒像是个大城市的人,没见过这些野生的无毒菜花蛇,害怕也是正常。   想着,我便绕了过去,从后面轻脚慢步地凑近,闪电之间逮住了菜花蛇的蛇头,另一只手则顺势掐住蛇身七寸。这蛇虽然是无毒蛇,但要是被这般竹竿大小的咬上一口,受伤出血可就是难免了。   我晃晃蛇头,转头笑着对那人说道:“你没事吧?”   年轻男人长了张白净英俊的脸,浓眉大眼,鼻挺唇红,梳着时下流行的三七分头,浑身上下的学生气质。   听见我问他的声音,他原本愣住的呆滞神情一定,仍有些茫然地回道:“啊!我……我没事。”似乎是意识到不妥,他红了脸,连忙从草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才摸着后脑勺冲我一笑:“真是谢谢你了啊,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个笑起来阳光帅气的高大男孩呢!   “没什么啦。”我举举缠在手上的菜花蛇,笑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这是在农村经常见得到的菜花蛇,是没有毒的,就算被咬了也不会有事儿的。”   他尴尬一笑:“哦,这样啊,可是就算没有毒还是不想被蛇咬啊……”他小声嘟囔了后面一句,我还是听得明明白白,不禁心情愉悦起来,还是个率直单纯的孩子啊!   “啊,对了,我叫苏明决,大姐你叫我明决吧。”苏明决的脸还是红红的,神情却放松了下来,对我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在镇政府里实习的大学毕业生,这个月被调到了山坨村的村办公室,大姐你知道山坨村往那边去吗?”   我一愣,笑道:“原来你就是村长说的新来的大学生啊!”   “嗯?”   “你还真是碰巧了,我就是山坨村的,我叫汤莉,你叫我小莉姐就行了。”我带着他往山坡下走,指给他看,“你看,那下面就是山坨村了,你是从新公路那边过来的吧,从那边进村就是要翻过这个山坡,其实公路边有好几家都是山坨村的,但这边的房子还是要集中些,村办公室也在这边咧。”   “哦~”苏明决望了望下面密密麻麻的农家住房,感叹道,“要不是遇见了小莉姐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儿转到什么时候呢!看来这就是我跟小莉姐的缘分,老天爷是特地派你来救我的,哈哈~”   我也笑了,说道:“你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村官,老天爷怎么舍得你丢了啊!”   “诶~小明,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   “我是XX人民大学毕业的,学的是政治。”   “哦。”   “……小莉姐,能别叫我小明吗?”   “有什么不好的,小明小明的,不是简单又好听嘛!”   “……好吧,你叫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陷害   12月31日,已是到了这年的年末,过了今晚便是元旦了。   我和婆婆早早的起了床,老人家仍保留着旧观念、旧规矩,新的一年要到了,自然是要除旧迎新,于是两人便把每个房间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掸扫尘土,擦拭灰尘,屋子清爽干净了,也以示新一年的生活会焕然一新。   下午,婆婆出门到镇上去买汤圆面和醪糟,我则是在家里跃跃欲试着准备煮上一锅腊八粥。我以前从没做过腊八粥,都是家里阿姨做好我只管吃,想着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元旦节,怎么也要自己试着做做,便向胖婶婆婆她们取了取经。   腊八粥其实挺好做,只需要将糯米、红枣、花生、莲子、桂圆等等八种食材,熬成粥即可。   因为家里的灶台上是口大锅,熬粥的话则就需要人在一边时时注意着,所以这腊八粥熬下来倒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又是加水添柴、放料搅拌的,做起来繁琐又温吞,幸好我还有点耐心,最后总算是熬出了一锅像样的腊八粥来。   晚饭后,婆婆拿出买好的鞭炮香烛,带着我去村边的土地庙烧香拜神,我们来的不早不晚,正巧赶上十里八村的人陆陆续续的过来,不大的土地庙里,烛火通明,香雾缭绕,烧着的钱纸窜起老高的火苗,映得周围的人们脸颊火热通红,衬着庙宇里人来人往的火热喧嚣,预示着来年的无限希望。   我捂着耳朵掩住外面整耳欲聋的鞭炮声,与婆婆相视而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前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我只是汤莉,就是这里的汤莉……   元旦的早晨,婆婆亲自下厨,包了圆溜溜的大白汤圆,糖心是自家自制的桂花芝麻馅,咬上一口热烫的汤圆,滚烫的糖汁流了出来,香气扑鼻,十分诱人食欲。   夏志毅一大早就过来了,这时候也端了一大碗,呼哧呼哧的吃得正香,婆婆见他如此给面子,既高兴又得意。   “……这几年家里没个女人,我都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自家做的汤圆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啊,你说你也是,不娶媳妇受苦的还不是自己吗!”   “对啊,以前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才知道啊……”   “……哼,吃你的吧!”   我在一旁忍俊不禁,再一次感慨某个男人说话的水平之高!   元旦的这一天,村里组织了一次文化娱乐活动,说是请了一个戏班子在坝子里唱戏和演杂技,让我们村的人们都自己端上板凳去坝子观看,娱乐娱乐,过个高高兴兴的新年。   初初一听这事儿,我便知道了这肯定是苏明决的主意,只有思想前卫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才能想出这样的新奇法子来。   我满怀期待的跟着婆婆一起去看戏,最后确实没让我失望,虽然戏班子演的都是些大闹天宫、黛玉葬花的老戏文,但是他们演得很好,尤其是那个扮演孙猴子的小伙子,一身武艺扎扎实实,在台上翻跟头打滚,做了好多高难度的肢体动作,与人对打的时候也特别用劲认真,那激烈的场面,伴着锵锵锵急促的锣鼓声,看得下面的我们热血沸腾。   叫好声、口哨声、尖叫声,声声入耳,一派的热火朝天。   精神头十足的顺娃子早没了之前卡了喉咙的阴影,在看着人家半大的小子表演杂技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拽着胖婶便往最前面挤过去,胖婶无奈地跟着,现在她可是比起以前更疼顺娃子了。   元旦那几天过去,又是忙碌的年关。   随着新年的逼近,天气越来越冷,南方的冬天很少下雪,甚至基本看不到下雪,虽没有北方那般彻骨冰寒,一盆水泼出去立马结冰的程度,但也不容小觑,这边的冷是阴冷,湿气十足,是谓湿冻。   我尚还能忍受,就算起床的时候因为冷风入被都不想起床了,可穿好棉袄干着活,没一会儿就暖了起来。   这天是场小集,我给在工地上的夏志毅送过早饭后,才坐上三轮车进了镇上,卖菜的摊位由于天气渐冻的缘故已经少掉了许多,所以买菜的人挑挑拣拣也只有几家可买,我特地摘了嫩的菠菜,看上去绿油油脆生生的,不多一会儿便卖了个干净,不过胡萝卜价格有些贵,没多少人买,就剩了几根在菜筐里。   眼看没多少生意了,我从地上站起来,蹲下身收拾收拾菜筐,把挑担跳上肩膀,准备这就回去了。   “……哎!小莉等等啊!”   我听见有人叫我,回头一看,却不是我认识的人,我皱着眉头看着他领着几个像跟班一样的男人,问道:“你们是谁啊?有什么事儿吗?”   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小眼睛厚嘴唇,长得黝黑黝黑的,相貌一般。他穿着大喇叭裤,皮夹袄,梳着向后翻的猫王头型,再配上抬起下巴不屑看人的神情,简直就是90年代的小混混第一代表。   他听了我问的话,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夸张地叫道:“小莉妹妹你是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秦哥哥啊!我们不是都说好了,等过了元旦我就上你家提亲去的吗?!你不会忘记了吧……”   我越发皱紧了眉,一放担子,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看着周围的人渐渐围了上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心头慢慢燃起了一把火。   “我们都好上这么久了,我怎么会把你认错?”男人像是受了巨大的伤害般后退一步,一脸痛苦地说,“小莉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说,你是不是有了另外的男人,不想嫁给我了?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每天只知道玩,可我会改的,真的,你……”   “你不要在这乱说,我汤莉在这里摆摊都摆了好几年了,这些个大叔大婶都是清楚的,你要是真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会没见过你?!”我冷冷说道,“你们后面这些人认识这个人吧,他有病你们不知道把他看紧点吗?现在跑出来逮着人就乱说话,神经病啊!你们还是把他拖回去,找个医生看看脑子!”   这时,人群里挤过来一个高大的汉子,目光如炬,狠狠盯着对面几人:“你们谁啊?要对我媳妇做什么?”   “阿瞒……”我像是有了主心骨,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充满压迫感的威武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却能让任何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愤怒与暴戾,他冬衣下的肌肉紧绷着,尤其明显,没有人怀疑要是那人还要做些什么小动作,定会被这个男人生生撕碎的!   小混混们被直面的威压震得面无人色,惊慌失措的踉跄逃窜了去。   夏志毅转过身来,问道:“没事吧?”   我心情不佳的应道:“还行,就是被摊上了这事儿,有点郁闷。诶~你怎么到镇上来了,不上班吗你?”   “我临时过来办点事,想着你差不多完了就过来找你。”   夏志毅帮我提了挑担走在我旁边,沉声道:“幸好我来了,要不然!”   我撇撇嘴说道:“唉~我大概知道是谁在搞鬼,虽然因为有你在他们没得逞,但是回了村里,少不得要被他们说一阵子闲话了。”   “怕她作甚!”夏志毅脸色一沉,目光幽深,仿若一口至深至寒的漩涡,“敢冲你动手,就要有死的觉悟!”   “……”我无语地摸摸鼻子,暗叹这人真是野蛮行径。   不过,几句话下来,我心里的怒火消减了不少,神情轻松下来。   看来是不需要我自己去干什么了,反正,阿瞒会帮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新年(小修)   我所料不错,那天回家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秘密的山坨村里,早已传遍了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进村之后,凑上来问东问西的有,在一边指指点点的也有,还有就是一些熟识的婶子姐妹们过来安慰我。   其实村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是知道我现在和夏志毅走得比较近,可以说要是发展顺利,不出几月,两人便可成就好事,所以一听说我可能还在跟另一个男人来往,基本都是半信半疑。但后来见我和夏志毅一起说说笑笑的回来了,心里也就有了个大概,那肯定不是事实喽!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一群无聊的人凑在一堆,你说一句,我添一句的,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我也自是明白,这山坨村好一阵的谈资怕就是我了。   到了家,听到风声的婆婆拉了我就是一顿好骂,我乖乖地听着她训斥一顿,又是撒娇又是发誓自己绝对是被陷害的,这才熄了婆婆的火爆脾气。   听我说了一些半真半假的原委,婆婆挽起袖子,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当即便要去找张婷理论去,我赶忙拉住,安抚一番后,才说:“您放心吧妈,我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欺负了我们陈家人,哪是简简单单就过得去的!”   我知道,接下来村里定不会太平了。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张婷和村里一个鳏夫偷情时被林民哲当场逮住,在混乱之中,张婷被林民哲一个重推,肚子撞到了床角,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六个月的孩子生生流掉了,张婷甚至被医生宣布,由于子宫受到重击而导致小产大出血,今后要怀孕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这一噩耗立时将闻讯而来的张家夫妇震得不清,看着阴沉愤恨的女婿,又看着昏迷着尚还不知自己没了孩子的女儿,又气又急,却是敢怒不敢言。   倒是因为大儿媳妇李芸给林家添了个大胖小子而在镇医院照顾儿媳妇的林婶,初时听说自己的小儿媳妇被送进了医院,便焦急不已的前去,当听说孩子流掉了甚至儿媳妇的身子也坏了后,当即便昏了过去。   而当她听了小儿子的哭诉后,便是愤怒不已,跑到张婷的病房大闹了一场,吵吵嚷嚷着绝对要离婚,还把张婷怀着孕还偷情的事情到处宣扬,张婷父母没个正理,眼看浑不过气绿了眼的林婶,便立马办了手续把女儿转了院,带到城里去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劲爆,找到夏志毅问他:“张婷的事是你做的?”   夏志毅沉默半晌,点头:“是我。”   我叹了口气,没了理他的心情,转身径直回了家。   我没想到他做事竟然这么极端,虽然是一劳永逸了,可在我看来,却有些过于阴损狠毒了。   几日之后,我在路边与夏志毅偶遇,他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神中竟意外带着点点委屈,我路过他,咳了一声:“还不走,不想吃饭啦?”   少顷,他跟了上来:“今天有肉吗……”笑意满满……   大年三十很快就到了眼前,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绸布,贴上了春联,布置得红红火火的一片。   人们喜气洋洋的来来往往,办置年货,布置屋子,或是四处走亲的,很是热闹。   尤其是放了寒假的大小孩子们,每天精力十足的,在村子里东家跑了跑西家,四处撒泼游玩,又因为要过年了,大人们又给小孩们买了炮仗等小玩意,一群大小孩子凑在一起更是玩得肆无忌惮,点着火炮便到处甩着,要是听着哪家又有人在叫骂着安抚惊了的鸡鸭牛羊,铁定是被顽皮的孩子丢了颗炮仗进院!   在这样的气氛中,我却是无奈地拿了几张红纸往夏志毅家里走去。   婆婆吝啬的毛病又发作了,一听人家一副春联的价格,便嚷嚷着贵死了,死活不愿意买,偏要在文具店里花两毛钱买了几大张红纸,说是自己回去写一副就行。   我拿她无法,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想着夏志毅书法好,又有文化,便想让他给我写一副春联。   夏志毅却说:“笔墨纸砚的,不好搬来搬去,我回去热热墨,跟着就拿过来吧。”   我想也对,便点头应了,去的路上突然想到,好像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夏志毅的家里吧。   想着,不由期待兴奋起来。   到了夏家院子,进了大门,便见左右四五间平房呈“U”字型包围着院子,正中间是堂屋,门框边挂着一串大蒜,上下光秃秃的还没有贴春联,堂屋左右是卧房,外面有门可进,里面也有与堂屋相通的门,最左边是厨房和杂物间,最右边是四面通风的猪棚,想必夏家平时收了猪便是关在这宽敞的猪棚里了。   正打量着,堂屋右边的东屋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夏志毅的脸露了出来,见我站在院子里不动,招手唤我:“进屋里来啊!”   “哦,来了!”我依言进了屋,乍一掀门帘,便被东屋里的东西震惊得忘了语言。   “你……这……”我指着满屋子的书柜瞠目结舌。   看那一排排的黒木书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各种书籍,我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在一个杀猪匠家里,居然能看到堪比小型书屋的壮观阵容,简直令我叹为观止。   夏志毅站在靠窗的书桌旁,见我来来回回的对着书架上的书各种惊叹,一脸正色:“还是过来让我写春联吧,这些书反正又逃不了,以后慢慢看就是。”   我摸着像是古代书本样子的《孙子兵法》,珍之又珍地翻看了几页,听他说话,抬头瞪他一眼:“好不容易在这种落后的地方看见这么多书,你让我怎么冷静,再说你要写就自己写了就行了啊,我又不用非在旁边等着。”   “呀!你这儿还有《战争论》!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你还有这么多好书,早知道……”我抽出暗黄色外皮的德国军事着作《战争论》,惊喜万分,这部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撰写的《战争论》可是堪称近代军事思想最具代表性的一部,现在这个年代,就连区图书馆里有没有都难说,没想到我竟也有再次看见它的一天。   夏志毅被我一通埋怨哽得不清,默默说道:“我都拿了那么多书给你看了,你不会以为都是我新买的吧……”   我闭了嘴不再说话,转而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快点去做事。   他倒是说对了,我还真的以为他送我的那些书都是现买的,结果原来都是这里的啊!不过,谁叫那些书都是崭新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翻阅过的痕迹嘛!   后来我问了夏志毅才知道,他给我的书大多都是小说异志,他买来只看过一遍便放在了一边,要不是遇见了我,怕是都想不起还有这些小说书卡在书架上。   我想也是,他喜欢看得不是诗词歌赋就是兵法传记,要不就是纯粹的史书,以前买的什么《三国志》、《京华烟云》、《白鹿原》啊,都是为了闲暇之时不想用脑打发时间的罢了。   等我拿着夏志毅写的草书春联回家后,已是将近傍晚,自然是惹得婆婆一顿训斥,我低眉顺眼的听着,心思却早跑到了夏家书房去了。   自此,我和夏志毅你来我往,交往之间,亲密更胜以往。   年三十的晚上,我和婆婆一起包了饺子,作为年夜饭的主菜,待到我们两个把忙活了一个下午收拾出来的年夜大餐一一端上桌后,放眼望去,真可谓杯盘罗列,色香俱全,尤其是其中一道水煮鱼,红通通的油面,炸成暗红色的辣椒和花椒飘在上面,和着香菜葱段的味道,扑鼻而来,不禁就让人食指大动。   夏志毅之前靠着在婆婆面前装可怜,而被批准过来吃年夜饭,所以很早便自觉的过来帮忙了,都做完之后,三人简单收拾一下,便坐上了饭桌。   夏志毅特地带来了他家珍藏的桂花酒,色泽微黄,馨香扑鼻,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幽香,沁人心脾,甘甜回味,连一向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婆婆都忍不住干了好几杯。   三人谈笑间,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磨磨蹭蹭的,一顿年夜饭吃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完。   婆婆吃完转战沙发,我则和夏志毅收拾了碗筷去洗碗打扫厨房。   一切办妥后,三人便都坐到沙发上看春晚,坐等十二点的到来。   “十、九、八、七……三、二、一!新年快乐!”   我笑着对他们说:“妈,新年快乐!阿瞒,新年快乐!”   夏志毅柔和了面容,轻声道:“新年快乐!“   婆婆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回道:“你们也新年快乐!”   夏志毅去屋外点了鞭炮,不一会儿就顶着烟灰跑进屋来,屋外,山野之间,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辞旧迎新,新年,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果林   冬季的早晨也是雾气朦胧的阴沉样子,我站在菜田里,舒展了一下因为弯腰弯久了而酸痛难耐的腰背,呼出一口白雾,转眼便消散在冰凉的空气中。   年三十一过,除了正月初一的日子外,其他几天我和婆婆差不多都是在走亲戚中度过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还有做寿成婚的,我们娘俩是忙得脚不沾地,婆婆为人比较小气,送礼钱放的都不多,吃饭时更是可劲的吃,一副势必要赚回来的架势。   我在一边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接触这么久了,反倒觉得婆婆是真性情,十分可爱。   我一面想东想西着,一面割着冻季的大白菜,一不留神,只觉得手背一痛。   “嘶~”的一声叫出了声,我举起左手看看,挨着虎口处的一条血口子不长不短的,正顺着手指往下滴血。   暗道一声倒霉,我左右望望,试图找个什么东西包扎包扎。   “……家媳妇,陈家媳妇!”一个憨实面相的大哥担着粪从我家的田边走过,停下来对我喊道,“陈家媳妇啊,刚我碰见了苏村委,他让我喊你等会儿去村办公室找他,他说他有点事找你!”   “哎!我知道了!”我回道,“谢谢你了啊,我马上就去!”   “没啥!就顺便的事儿嘛!”   我忍着痛收拾了一下几颗砍下来的大白菜,先背回了家,在家把伤口抹上了点药膏才出门去村办公室。   这些日子,苏明决在村子里就借住在村长家,陪着林叔他们处理着村里的大小事情,初初一群老头大妈们还看不起人家年纪轻,没真本事,就分一些杂碎小事给他去处理,说白了,就是帮村民们砍柴帮忙,必要时解决乡邻之间的矛盾冲突。   没想到苏明决这小子是个勤劳肯干的,心性又大,人又开朗,不光没有埋怨什么,还把这些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的,村里这些日子,因为有他这个亲切的村官四处与人为善、与民同乐,连气氛都温馨平和不少。   当然,也由于有他这个相貌英俊,开朗阳光的大学生在,村里家中有闺女的大姐大妈们心思也活络起来,几天不到便把苏明决的身家底细都套了出来。没想到的是,苏明决看着普普通通接地气的小伙子,竟然还有个局长爸爸,妈妈还是区里重点高中的老师,身家不俗,人也不赖,苏明决瞬间成了山坨村以及周边几个村子里的风云人物。   听到风声的几个老头这才把这个年纪轻轻、笑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的下派大学生村官当成一回事儿,让他跟着一起参与三坨村的政治事务。   这段时间下来,竟真有模有样的,村里包鱼塘、迁房子甚至元旦的娱乐活动都是他在其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我和苏明决平时见面也不多,但是互相之间,印象很好,关系便也不错,空闲下来,他会跑来跟我耍耍宝或者谈谈工作上一些困惑,他也不指望着我说什么意见,大概只是想找个人平心静气的谈谈心,顺便理理思绪而已。   不过,我看他讨喜的模样,不时的也开口提点了他一些,弄得他最近看我的眼神都明晃晃的带着惊奇和崇拜,倒是没有一丝怀疑,我不禁越发喜欢他的单纯了。   这一次叫我去办公室找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说吧。   “小明,我来了,你找我有啥事啊?”我推开门问道。   苏明决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有件事啊你……啊!这是怎么回事?你手怎么受伤了?”他急切地一把拽过我的手,力道轻柔的避开伤口看了看,直呼道:“不行不行,这么严重该多疼啊,小莉姐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哭笑不得地拉住他:“我没事儿,这么点小口子那需要上医院啊。”   “不行,这伤口深,要是处理不好可是很容易得破伤风的,还是去医院开点药,再说了,你要是拖着不治可要好久才会好,开了药擦擦很快就会好的,女人的手啊……”他继续拉着我往外走,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摇头叹息,拽住他妥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去看就行了吧,不过也不用去医院,我去村里的李大夫那儿看看就好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找我啥事吧!”   “那好吧。”苏明决说道,“先去再说,我陪你。”   在他不可再议的眼神下,我败下阵来带着他去了李大夫家,看着李大夫诧异的目光,我都有些脸红,想这乡野农村的,谁会为了这么点小伤来看医生啊!   再看苏明决在一旁唠叨着,李大夫笑着向我投递了个同情的眼神,我只得嘿嘿笑着。   等苏明决终于说明原委,我才知道他找我原来是为了山坨村包租果林的事情,这果林的位置正是新公路旁的那片山坡,面积说不大也不小,只因为是斜坡背阴而被农民们放弃开垦田地,成了野草遍生的荒坡,甚至当做坟山。如今政府为了鼓励人们发家致富,学着别的地方的路子,希望我们能将土地物尽其用,便想出了把荒地变作果林的法子来。   苏明决找我,就是希望我能把这地承包下来,还说要是钱不够他可以帮忙凑点。苏明决来自大城市,知道国家这些年在开始注重富农,包下果林有补贴还有优惠,虽不保证赚大钱,但赚钱肯定是有门的,再有,现在村子公路也要开通了,运输也不成问题,在他看来,是利大于弊,至于为什么非要我来,我想一是因为他觉得我是能明白其中国家利益的,相比其他没什么见识文化的老乡来说更容易接受这项需要一定冒险的改革,二呢,应该就是出于他的私心吧,他和我关系好,就希望我过得更好。   我没有当场答应,说是要回去问过婆婆再说,苏明决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硬逼我,送我回了家。   晚上,我在饭桌上便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婆婆脸上又是犹豫又是后怕:“真像他说的那么好?会不会……又出什么问题啊?”   我说:“妈你放心吧,这是国家出的政策,是政府办的,不会出错的,而且,小明说了,钱不够他可借给我们,你想啊,要是这是假的,他也不敢说借钱啊!”   婆婆恍然说道:“那倒是!”   夏志毅突然出声说道:“我决定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前,我要去买几只猪回来,在村里开杀猪宴。”   我奇怪道:“做杀猪宴干啥啊?”   “定下我们俩的日子,我的钱你就可以随便用了。”他盯着我说道,“你不会还想拖着不给我个名分吧,那可不地道。再有,我觉得这件事挺靠谱的,承包了果林,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种种树,我也不用四处收猪那么辛苦了。”   “……咳咳……”我被米粒呛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意合   夏志毅果然说到就做,不过几天时间,他便在周围的村子里收了几只肉猪,选了一只最大的留着空肠,就是杀猪的前一天便不再给它喂食了,其它几只就先杀了,分出各个部位的肉,以作各种用途。   正月初八那一天,天气放晴,冬日暖阳高悬,晒在身上尽是舒适的暖意。   村里早早就从夏志毅那儿得了消息,说是今天要在村子里大大的办一场杀猪宴,在厨房帮忙的,帮忙杀猪的,还有看杀猪热闹的人,都是一群群的往夏家院子走去。   我自是和婆婆早就到了他家,还帮着夏志毅他们在大坝上搭建上简易锅灶和放菜的桌子等等,婆婆则在夏家打扫干净院子,放置好事先备置好的桌椅凳子、瓷盆、菜刀和一大锅开水等物。   等到了时候,一群年轻力壮的男人哄闹着往猪栏走去,猪虽然只知道把自己吃得肥肥胖胖的一身膘,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它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像是疯了般在猪栏里乱窜,这个时候,捉猪也是一大看头。   男人们进了猪栏,四周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则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就见几个人围着乱窜的猪到了角落,由劲大的夏志毅打头,一把先捉住一只后脚往高一抬,一声大喝,其他人便立即忙着捉腿的捉腿,揪耳的揪耳,个个都使出最大的劲儿把猪往地上摁去,按老实后,再用麻绳把四个腿前后一并绑牢实了,用木杠抬到院子里的炕桌上。   这个时候,就到了杀猪的师傅上场了,一群男人们没谁走开,老人女人们不敢看的倒是不少,就是有些调皮的小孩吵闹着不走,妇人们就只好把孩子搂在身边,把肩膀的把肩膀,抱怀里的抱怀里,等着等会儿见血了便把孩子的眼睛捂住就是。   夏志毅本身就是技术娴熟的杀猪匠,便也省去了请师傅的步骤,只见他只穿了件毛衣,撩着袖子,在炕桌边的一盆清水里扑出点水洗了个手,他抬起一脚踩在猪的上半身,抽出一把磨得反光的尖刀子,摁住不住嚎叫的猪头,右手一送,便是又准又狠的扎在猪脖子上的动脉血管上,只听“噗嗤——”一声,伴随着猪凄惨的嚎叫声,鲜血汩汩飙出来,洒在炕桌下的清水盆里。   因为猪还在小幅度的挣扎,有些血溅出来,洒了一地不说,还溅了些在夏志毅的脸上,衬着他那张无甚表情的脸,幽深的眼睛,还真是有些骇人。   我听着身边女人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虽不知到底是见不得这血腥场面,还是怕了那个此刻看来气势汹汹如同上了战场般的男人,心里却莫明冒出股自豪来。   这样的男人,是我的啊!   等血放干净了,便开始烫猪,事先烧好的开水这个事便派上了用场,倒进大木盆中,再将猪抬进去烫上一会儿,接着又抬出来放到锅台上,猪毛用开水泡了一会,又舀一瓢浇上去,再用专用的刨刀一刮便轻易的刮了下了,像是猪头的地方,就多浇些开水,刨刀一刮,就是白白净净的一片。   夏志毅拿着菜刀,先把猪头卸了下来,再把剩下的身子穿上铁钩子吊在梯子上,从上到下的把猪剖开,把猪心、猪肺、猪肝之类的内脏捡到一个大盆子里放好,便有婶子拿去洗干净做菜。   剔下脊梁骨和排骨后,夏志毅照着大约两三斤的样子把猪肉割成一条一条的,大方的分给了在场的所有村民,一家一块,几个帮忙杀猪的青年和大叔更是一人一条猪肉,一时间众人莫不是笑逐颜开。   分完了肉,剩下的肉和骨头都被婶子们拿到厨房去收拾收拾,准备做出一桌猪肉大餐来。   在大家吃吃喝喝正尽兴时,夏志毅叫了我到他身边去,我冲婆婆他们一笑,端起一杯米酒,便坦然起身,走到夏志毅身边站立着。   今天我特地穿了一身桃红色收腰棉袄,把这些个月已经长长到肩下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露出化了点淡妆的脸蛋,站在高大英武的夏志毅旁,想必也是相称得上的。   “各位乡亲们——”夏志毅说道,“我和小莉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今儿个呢,我请大家来吃饭,一是向乡亲们拜个年,二呢,就是想把我们两个的婚事定下来。”   夏志毅笑了声:“我今年也不小了,都快三十了,就想早点办了。但是小莉虽然是二婚,可我不想让她受委屈,所以,今天呢,只是个订婚宴,结婚还要准备个把月的才行。不过,陈妈妈放心,我这彩礼可早就备好了的,就等着您回家检查检查了。”说着还向着婆婆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我也摆出女主人的架势,举杯笑道:“各位叔叔婶婶,兄嫂弟妹们,你们今天就吃好喝好啊,等我们定好了日子,就会通知你们,呵呵,到时候,你们可要备好大礼啊!”   “哎呀,一定一定。”   “肯定的啊!”   “到时候包个大红包,夏哥可要给我们闹洞房的机会啊!”   “就是就是,夏哥就等着那天抬萝轿的时候大出血吧!”   “哈哈哈……”   众人笑闹了一阵,便又坐下吃饭,但这气氛却是一直居高不下。   想想也是,夏志毅娶妻,陈家寡妇改嫁,还有陈妈妈之后的去留问题,这一个个的都是大大的话题啊!   杀猪宴之后没几天便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这一天晚上,婆婆又做了桂花汤圆,大大白白的,吃得我们是满嘴流油,暖烫到了心底。   吃完汤圆,夏志毅回去了,我和婆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时候的元宵晚会还是小品歌舞的来,一晚上看下来,忽略时代的特性,还是觉得很不错的,比起以后的注重表面华丽,千篇一律的节目表演,现在的还是带着质朴的真意,还有努力创造的新意,于我而言,我倒更喜欢如今的春晚和元宵晚会。   “妈,吃个苹果。”我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婆婆。   婆婆接过去咬了一口,点头说道:“好吃,这苹果还真脆,是阿瞒拿过来的?”   “嗯,对啊。”我也咬了一口,“是红富士苹果,好几块钱一斤呢!”   婆婆“哦”了一声,看着电视的眼神飘飘忽忽,一看就不知心神跑到哪里去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说道:“妈~阿瞒让我问你,我们结婚了,是住我们家还是搬到他家去?妈,你想住哪边啊?”   “诶?”婆婆愣愣地看向我,“你们……你们要和我住一起吗?”   我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当然喽!你是我妈也,我们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啊!”   “啊~妈,你不会是想自己住间房子,不陪我了吧!”我一把抱住她撒泼,“不行不行,我可不答应啊!妈~~你不能不陪我啊,要是你不在他欺负我怎么办啊……”   “好好好,妈陪你,陪你!”婆婆一脸无奈,浑浊的目光却满含慈爱,瘦瘦的手轻柔地摸着我的头。   我嘻嘻笑着,搂着她继续对着元宵晚会扯东扯西,一晚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夜月高悬,深蓝色的天幕笼罩大地,一片静谧。   我刚进了屋上床躺着,没过一会,便被窗户外的动静惊得一定,猛地抬起枕在手臂上的头,望向窗子。   “咚咚……”轻微的敲击木块的声音传来。   我下了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隐约透过来的人影:“是谁?”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来了?”我连忙打开窗户让他进来,急道,“这么晚了你咋又跑回来了?不怕被人看见吗?”   “看见就看见,我进我媳妇屋里怕什么!”镇定自若简直不像个刚刚爬窗进来的人,夏志毅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循着月光看向我。   “小莉,过来。”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沙哑,磁性十足,也诱人十足。   我默不作声的站立在逆光处,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弧度。   我慢慢向他走去,刻意放软声调,娇笑道:“真是……太大胆了……”   余音残留在相贴的唇齿之间,此时此刻,相濡以沫,月下风流,放纵之间,情爱来往,缠绵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点事,来不及更新,今天这章有点福利,亲们就大方点看吧。(*^__^*)   ☆、第二十章:聘礼   二月初那段时间,因为正是过年的时候,所以政府便给修公路的工程队们都放了年假,因此,这些日子,夏志毅便重操旧业,每到赶集的时候,便都把我捎带上,到了镇上先把我放下,再骑着摩托车去了夏家在镇上租的库房,几番拾掇下来,就能开门摆摊做生意了。   我卖完菜后,就去他那帮忙,或是帮着招呼客人,或是帮着装肉收钱,不时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相处之间,竟也像是老夫老妻般默契十足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俩脾气相投,性情相似吧,我想。   元宵节那场盛大的杀猪宴还没过去多久,我和夏志毅便商量着去苏明决那儿把果林承包的合同签下来,我出了两万块钱,夏志毅倒是财大气粗的拿出了五万块,承包年限是一百年,算是很长的了,承包费也用不着那么多钱,余下的一些便都是请人开荒犁田的人工费,还有树苗货款和肥料钱,零零总总的算下来大约花费了六万七千元左右。   橘子树苗是苏明决帮忙联系的,是从区里农业局下的植物研究院里拿的,一根根的小树苗很是精神健壮,一看就不是那种小贩手里的劣质树苗可比的。   我们在镇上专门租了个仓库,就等着开了荒、撒下肥料,开春便可种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坨村里来了三个身穿绿军装的大头兵,一路问着话来了我家。   “你们是?”我看着门口的三个军人,敲门的高高瘦瘦带着一脸温和的笑,背着装备包的最高壮也最黑,目测身高已近两米的模样,见我望过去便憨憨的冲我一笑,最后面的男人则是抿着薄唇一脸冷峻,他站得笔直,帽子也戴得最是端正,见我看向他,便淡淡一点头。   三个人共同的特点便是都是带着一等兵的肩章,我看着,却心知肚明,参军这么多年还是个一等兵那可少见,要么,就是实在是笨拙,要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了。   而从这三人举手投足之间掩不去的经历过硝烟与鲜血洗礼过的凛然气势,定然是后者无疑了。   “你好,是嫂子吧!我们几个都是阿瞒的战友。”高瘦的男人有礼貌的问道,“请问阿瞒他现在在家吗?我们放年假想着没事就过来看看他。”   我抑制下心头的一丝兴奋,笑着招呼他们进门:“你们好。他在呢,你们进来吧!”   引了他们进了堂屋,正坐在饭桌边摘豇豆的夏志毅望了过来,立时便是一脸惊喜地叫道:“老三?炮子?蜻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快快,过来坐!”   “老大,可想死俺了你!”   “好不容易放个假,就先惦记着你呢大哥!”   “老大,还好吧?”   “我还不错,倒是你们……”夏志毅突然顿住话,一把拉过我笑着介绍道,“小莉,这几个依次就是老二李想、老四肖国栋还有老三秦放,你随便叫就是了。喏~这是你们嫂子汤莉,怎么样,漂亮吧!”   黑壮的肖国栋貌似就是外号炮子的男人,其他人还没说什么,他便呵呵一笑说:“那是必须的啊,娶了这么个漂亮嫂子老大你可舒服死了吧,俺们可是一进村打听就知道了你最近的事,老大你不知道,这外面都传的你们俩的事呢……”   我暗笑,又来了个心直口快的小子,这性子,以前怕是没少让夏志毅头疼吧。   “行了,豇豆拿给我吧,你们慢慢聊啊。还有我去做几个菜,今天中午大家伙就在这吃,啊!”   “好的,麻烦你了嫂子!”   “哎!行,嫂子要多做点肉啊!”   “谢谢。”   我笑笑,转去厨房打算做几个南方的招牌菜,看他们三个高高壮壮的样子,怕是大多都是北方人,又是当兵的,应该是胃口大的,便又到屋子里翻出了一包红苕粉条,想着做上一大盆猪肉炖粉条吧,既省事又好吃,平时婆婆和夏志毅也是很喜欢吃的。   中午饭那叫一个宾主尽欢,不光夏志毅一直很高兴的表露着情绪,连婆婆也发挥着乡村八卦的功力,拉着几个半大小伙子拉家常,没几下功夫便套出了人家的家世底细,然后——自然又是拿出做媒的兴头,向他们推荐村里的适龄闺女们,看着三个大男人一脸尴尬不适又不知怎么拒绝的样子,我在一边笑得差点断了气,半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夏志毅也是笑着看戏,想必也是觉得难得见到,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的国家栋梁们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小乡村,面对一个干瘦老太太竟难以招架!   下午,夏志毅跟我打了声招呼,说是这几天要陪着战友去附近玩,大概要去更乡里的树林里打猎之类的,没到晚上,他们便提着装备没了影。   我却是知道他们去林子里怕是要搞个什么生存游戏的玩玩吧,虽心里痒痒,最后倒也忍住了。   几天之后,夏志毅一个人回来了,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色休闲服,蹬着锃亮的高帮军靴,带着一脸冷峻又坚毅的神情,只看着就感觉一股浓烈的男人味扑面而来。   心痒难耐,躁动不已,这就是我此刻的心情。   于是,不管是不是大白天,也不管我婆婆是不是还在家,两个相看之间尽是火苗的人便在我的屋子里激烈肉搏了一场,场面之火辣,实在是不可言喻。   咳咳,当然,因为顾忌着婆婆还在家里午睡,我还是把声音压制到了最低,可偏生身边有个胆大的男人,被他霸道的胡乱撞了几回,也不知忍不住的声响吵醒了婆婆没……   事后,两人穿好衣服收拾了战场,在房间里坐着聊天。   “对了!”夏志毅从包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我,“这是在林子里打的,我看着还挺不错,就硝制了一下拿回来,你拿去做个背心坎肩什么的。”   我接了过来细细翻看,竟是一块火红完整的狐狸皮,毛色艳丽,质地蓬松,尤其是那条尾尖带着点白毛的大尾巴,光是看着就非常喜人。   我摸着顺滑的狐狸尾巴笑了笑,说:“你也是,送礼都不会送。送人礼物的时候,怎么能就这么马虎了事。”我哼了一声:“再怎么样,也该做好了款式送给我,也要有诚意得多啊!就这么干巴巴的拿给我,我还要去请裁缝师傅做,麻烦得很呢……”   夏志毅沉默地看着我,突然起身拿了个本子抽了只笔放在我面前,说:“你画个样式。”   “咋了?”我画了个坎肩的款式,问他。   他不说话,径自撕下纸,拿了狐狸毛皮就走了。   没过几天,他果然又来了。   一进屋,便把一个袋子丢给我,说是让我去试试。   我打开一看,笑了:“还真做好了,我看看,呀……真漂亮!”我披上坎肩,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笑语嫣然:“好看吗?”   他望着我笑,目光中仿若烧着一把火,沉声说道:“衣服漂亮,人——也漂亮。”   我嘻嘻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眼眸一深,又把我捞了回去,唇舌一压,狠狠的尽了个兴。   他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为了不浪费,这件衣服便也算作我给你的聘礼吧。”   他喘着气,深深望进我的眼:“你可愿嫁我?”   “待到成亲的日子,八抬大轿,十里长街,娶你过门,你愿意吗?”   我勾起唇角,莞尔道:“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选择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又是一年好风景。   开了春,便是又到了春分播种的时候了。   今年我们家的几亩水田都收了回来,以后也不会再租出去了,因为家中多了一个健壮的劳动力,以夏志毅的能力,不说这几亩,怕是十几亩水田都不成问题吧。   我和夏志毅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十六,这些日子不止夏志毅在忙着拾掇屋子,搭建新屋和修葺围墙,我和婆婆也在收拾着我们家的东西,把一些放久了实在无用的干脆丢弃了,把一些日常用品之类的拣出来,打成包裹或是收在箱子里,等着嫁过去的时候一并带过去就是。   和婆婆商量了之后,婚房便定在了夏志毅家,婆婆也跟着我一起搬过去,等婚后我们家空置下来,要是谁有意,也可以租赁过去,要是没人需要,以后果林的进程顺利之后,也可以当个正儿八经的库房了。   我推开半掩的院门,便听见堂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   本想老老实实的从东屋外门进去,没想到说话声渐近,从走出来的一行人正是之前见过几面的夏志毅的娘舅家人。   “……对不住啊,我们也是没法子了,要不然也不会再厚着脸皮来求你……”   “哎~还是志娃子实在,我们都求了好多人了都说没办法……”   “上次都花了你那么多钱,这次又……”   “哎呀~妈,人家志毅不是说了吗,他是哥哥,是应该做的,这么点钱有什么嘛!”   “也是,志娃子小时候跟安康玩得最好了……”   我对着一行看见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略一点头,笑着打了声招呼:“大舅妈好,大表哥大表嫂好,哎呦还有佳佳也来了啊,真是一天一个样啊,又变漂亮了些呢!”   “小莉婶婶好~~~”六岁的佳佳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像个洋娃娃,见了我便把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小嘴拖着长长的尾音娇娇的一喊,顿时酥了我半边身子。   有着圆润身材的大舅妈打扮得像个地主婆,见了我不冷不淡的瞥了我一眼,继续对夏志毅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先走了啊。”   年近中年的大表哥怕我尴尬,连憨厚冲我一笑:“弟妹来了。”   大表嫂则毫不掩饰的哼了一声,不屑地上下打量着我,假笑一声说:“哎呀这要、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喽,有事没事就可以随便往这边跑了,肯定是比以前方便吧……”   大表哥一扯她胳膊,她才尤不尽兴地住了嘴,转而拉住身边想往我这儿跑的佳佳,喝道:“往哪去你,小小年纪的没个安分,老师没教过别什么人都去接触吗,特别是那些表面上清纯得像朵花儿似的,其实骨子里淫|荡得很的寡妇……”   我还没说什么,夏志毅便一搂我的肩,像是利剑般的眸子直刺过去,沉声说道:“就冲大表嫂这句话,我之前答应的事情就作废吧,就这样,你们回去吧。”   “啊!这怎么行啊!志毅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安康还等着你救命啊,你可不能不管啊!”大表嫂不可置信的大叫出声。   “志毅,这……”   “不用说了,大表哥,我一向是说什么是什么。”夏志毅道,“作为亲人,你们对我的妻子就是这种态度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拿钱去保释我甚至都不熟悉的一个侄儿?之前是本着亲戚的身份帮助一下,现下看来,还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舅妈喘着气声嘶力竭:“夏志毅!你是当真的吗!安康可是你亲大舅的亲孙子啊!”   夏志毅冷笑一声,说:“亲大舅都是为了钱才会想起我的人,我干什么要顾及他?!哼!以前我拿钱给你们是无所谓,反正我钱多没地儿放,你们既然需要就索性给了,不过现在我要结婚了,我的钱可是要留着养媳妇的,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可是大表嫂自己不要的。”   “不是的……”   “你不是当着我的面说了些连我都替你害臊的坏话吗?难道不敢承认了?”   “我……我不是……”大表嫂抹着眼泪,有口难言。   我一向不管他的决定,只在他身边默默看他三言两句骂跑了几人,看着他回头看过去时阴狠的眼神,就知道他毒辣的狠劲上来了,这些人啊,怕是又免不了被他暗整了。   我笑着说道:“不就被骂了两句嘛,你以为我会在乎?”   他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会啊,你可比他们重要得多。”   “他们虽然是娘舅家的亲人,其实在我妈死后就没再跟我和爸联系过,前前后后来的几次差不多都是为了要钱……”   “都没还过?”   “没有,他们脑子里哪有还钱这回事啊!”   “你和他们之间,选择谁我心里有数。”   “呵——我看你是想着终于不用破财了吧!”   “嗯,这也是一方面吧,都说破财免灾,到我这就成了招狼惦记,这回跟他们掰了正好。”   月落日升,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三月下旬,新公路终于完工了,十里八乡的农民百姓们都在路边燃起了鞭炮,欢庆这件难得的大喜事!   水泥路有近三米宽,别说小轿车,连大货车都堪堪进得来,虽然没有分左右车道,难免在路上堵上一会儿,但也比起以前一人来宽的好。   正当大家伙都欢欢喜喜的时候,苏明决却哭丧着一张脸找来了。   “小莉姐,怎么办,我不想走啊!”苏明决趴在桌子上像条死狗似的,哀怨道,“我妈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打电话叫我回去、回去、回去!”   “我爸也是,怎么就不拦着她啊,还跟着瞎胡闹,居然骗我得了绝症!要不是……”他“呜呜”两声,眼也不眨地看向我,“小莉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你是怎么想的?”我一边摘着菜,一边抬头问他。   他望着屋檐,想了想说:“我现在工作刚刚起步,要是做好了怎么也是段漂亮的履历,我以后从政的话,可以说是从基层做起的了,对以后的发展也更有利一些。而且……”   他看了看我,眼神闪烁不定:“而且,我也舍不得这里,这里山清水秀的,人也美,条件比起我的其他同学来说算是很不错的地方了,可是,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舍不得我在外面吃苦,我大学四年选了外地的学校已经是远了他们好多年了,还有我妈的身体也不好,我也想……”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的确,工作是重要,可是父母同样重要。”   “小明啊,”我对他说,“这事儿啊,旁人无法帮到你什么,最要紧的是你自己是怎么选择的,只要你觉得是对的,是值得的,你就坚定地走下去吧。”   苏明决看了我半晌,才重重一点头:“嗯,我知道了。”   随即又像颗炮弹似的跳窜起来,握拳做努力状。   “我一定会加油的!”   我在一旁笑看着,大概知道他的决定是什么,像他这种看着单纯其实心里弯弯道道很多,有自己的小心思小野心的孩子,其实很多的时候,是非常果断决绝的。   果然,直到八月份,苏明决才回了区里,走时自是收获乡亲们的心意无数,在他的履历表上自是一片的崭新亮眼。等回到他父亲身边,又何愁没有好机遇呢!   此也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还有一更,正文差不多也准备完结了,本就不是什么大长篇,两个人结了婚,再写些家常琐事的也没意思了。   最后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十二章:成婚   又是一年的清明到了,这一天早上,阴云层层,不到中午,便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雨幕之中,往远山上望去,尽是翠绿色的一片,南归的小鸟从房檐下低飞而过,带过一股清风,其中,可有花香草气,也夹带着不远处牧羊人赶羊回家的吆喝声和羊羔们奶声奶气的咩咩叫。   端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春景。   我们是下午上的山坡,先去祭拜了我的公公和夏志毅的爸妈,再去的我前夫的坟。   一年时间其实很长,草长莺飞的过去,坟头上的杂草差不多都长及膝盖,一簇簇的,有些开着朵小白花,迎风舞动着,带着勃勃的生机,就似死者留给亲人的唯一安慰般,美丽,而且带着希望……   烧香点蜡,烧纸跪拜,一丝不苟。   婆婆因为是长辈,不便做这些活儿,她便在一旁站着,表情茫然地看着小小的一个坟包。   ——那里,埋着她的孩子。   我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可也不能满面笑容,于是控制着表情,带着怀念还有叹息,微微抿着唇,像是释然了,也像是找着了新的盼头,浅浅的笑着。   “放心吧狗蛋,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夏志毅在我旁边郑重的叩了三个头,声音响亮得足以让婆婆也听见,“我以前没有了妈,还是你说你妈妈就是我的妈妈,现在这话实现了,陈妈妈终于成了我的妈妈,我肯定会加倍孝顺她的。”   婆婆怔怔地一叹:“你们啊……都是好孩子啊……”   婆婆先行往田埂下走去,我则转头催促夏志毅去上面挂清,却不经意间听见了他呵呵的笑声。   只听他说道:“你就好好去投胎去,这辈子她就是我的女人了!”   “……”这个——霸道得无下限的男人,真是常常让我无语极了。   我无奈地推搡了他一下,他泰然自若地起身,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可我就是觉得,他的眼睛里带着点得意。   霸道,小气,还幼稚,看着正正经经的,其实一肚子阴谋阳谋……   额~其实……这样的男人也还不错,吧……   等到秧苗下了田,漫山遍野也栽种上了橘子树苗,五月十六也快临近了。   在这期间,我和夏志毅在婆婆的相看下挑了个黄道吉日,去了镇上民政局办了结婚证,自此,我们俩也算是正式的合法夫妻了。   之后的这些天,夏志毅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老是骑着摩托车在乡里和镇上来来去去的,神神秘秘的,连我问起都遮掩着不说,就让我别问等着就行了。   我也识趣的不问了,自顾自做我手上的活儿。   我也在忙着啊,因为农村人,没城里那么讲究,也不像古代那样呆板保守,女人出嫁前是可以与男方随意来往的,只要注意着不要让人看见两人在一块亲热,人们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所以,这段时间,我便在忙着剪花纸,买红绸布,买喜糖零食之类的。   这些东西我都是和夏志毅商量了之后才跟婆婆一起去挑选的,虽然我自己有主意,他也让我自己看着办,但我想着我们毕竟关系更近了,即将成为彼此的一半,将来更是要相伴一生白头到老,夫妻之间磨合得更默契更亲近,处处考虑着双方,应该会更好吧。   时间如白驹过隙,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五月十六这一天,便到了。   这天一早,才六点半婶子们便把我叫了起来,先是让我用井水洗了个脸,再吃了一碗六个大汤圆和一个红鸡蛋,接着便把我摁在梳妆台前,给我化妆编头发。   擦粉描眉,点上腮红,再抹上大红色的口红,然后胖婶帮我将头发分作两边,分别往后脑勺编了蜈蚣辫,在脑后交叉挽了个髻,插上夏志毅送来的银质流苏玉钗,最后我再戴上与玉钗配套的耳环和项链,换上大红色的上衣和长裙,便是大功告成了。   胖婶李芸姐她们惊艳的看着我,不住惊叹:“真漂亮啊!”   “小莉本来就长得漂亮,再被这些首饰一衬,更好看了。”   “对啊,果然是新娘子最美,夏哥今天可要被迷得团团转喽!”   “哈哈……”   众人笑闹一阵,转眼便到了上午八点。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李芸姐出去了一会儿,再掀了门帘进来时,竟抱着个大箱子,看她抱得轻轻松松的样子,看来东西不重,只是占面积罢了。   “他可真是有心啊!”李芸姐又是欣喜又是羡慕地叹息道,“小莉啊,今天可是有天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她神秘地一笑,将箱子慢慢打开,一群人围上去均是赞叹不已。   我看着箱子里的凤冠霞帔,还有镶着黄色流苏的大红盖头丝巾,鼻头一酸,惊喜感动难以表述。   原来,他竟是如此在意我们的这场婚礼的!   “夏志毅对你可真好啊,小莉你这回可是选对男人了……”   “就是,这衣服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反正肯定不便宜,看这个头冠,不会真是金的吧?!”   “我看像,假的哪有这么亮这么厚重啊!”   “哎呀,小莉姐快穿上让我们看看嘛!”   “啊,对对对,先穿上看看……”   于是,我便在她们的帮忙下穿上了这套看上去偏汉朝的嫁衣,我捋捋宽大云袖的袖口金边,摸着对襟交领领口上的金丝绣花,再扶了扶绣着藤蔓样花纹的束腰,这样的款式,这样的料子,还有如此的绣花,怎么也不像是几百块的东西,就凭这厚重却丝滑的料子,价格应该在几千到一万左右,我不禁又是惊喜又是心痛,这个时候的一万块可不是后世的一万,现在的一万元可比后世的好几万甚至十万啊!   我不由在心里咬牙:这个败家的男人,就算钱多得没处放也不能乱花啊!   李芸姐帮我戴上凤冠,长长的鎏金流苏搭在我的眼前,将我的脸完全笼罩在金帘后,两鬓处是一对交颈而鸣的金凤凰,伸展的羽翅一前一后掩住了后脑和两鬓后。   总之,整体看来,洒脱飘逸之中不失柔美,尤其是束身的腰线长及膝盖,像是鱼尾裙,却又是双层布料的圆形云状波浪的大摆,配以又长又大的袖子,的确是非常的漂亮。   于是,一群被嫁衣迷住了的女人,便就赖在了屋里闲聊着。   直到上午十点多,只听外面敲锣打鼓吹喇叭地到了门口,接着便是放鞭炮的“噼啪”声响,想必是花轿临门了。   只听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听着响动,大约是被人拦着要红包了,胖婶在一边噗噗笑道:“你听顺娃子的声音,真是!就他叫得最凶!哈哈……”   我也笑了笑,又继续听门外的动静,只听得一个洪亮的女人声音在门外催了三声“新娘子上花轿喽”,接着便有人来敲门,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妹,哥哥来背你上花轿喽!”   “呀!这不是苏明决苏书记嘛!”   我抱着婆婆的臂膀,突然很想哭,那个人真是为我做了太多,连兄长背上花轿这一幕都能帮我圆满上,此刻我除了感动,便只有坚定了。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妈,我去了。”   “哎!路上慢点啊。”   我推开门,撩开头上的丝巾,对着一身崭新西装的苏明决笑道:“我们走吧,哥!”   苏明决也笑,目光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惊艳:“好啊,美人妹妹上来,哥哥背你上花轿喽!”他转过去弯下身来,双手冲我招了招,旁边站着的媒婆便扶着我的手帮我上去。   等他放我进了花轿,我掀开盖头,透过窗棂的缝隙看了看外面,也不知那男人在前面吗?   一阵晃荡,花轿被抬起,又是吹锣打鼓的往前走去。   一路上,鞭炮声不时响起,花轿外人声鼎沸,贺喜声、问候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但是在这万千种声音之中,我还是辨出了轻微的马蹄声和阿瞒低沉的说话声。   哒哒的马蹄,在此时此刻,再也不是个错误;而我的阿瞒,他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而是引领者,是引领我归家的爱人。   花轿大概在村里转了一圈,便在夏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等夏志毅下马过来踢了我的轿子,我才能下轿,由媒婆扶着跨过火盆,跨过扫帚,然后又有人在我身上洒了点清水,这才拉着媒婆递给我的红绳跪在了垫子上,上席好像没有人在,那么拜高堂的时候应该是拜的牌位吧。   媒婆退到了一边,就剩下我和身边的男人跪在垫子上,听完村里长辈的致辞后,司仪才高声喊道:   “一拜高堂!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二拜天地!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夫妻对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礼毕!送入洞房——”   把我送入洞房后,夏志毅没再要求些什么其他的礼数了,还要我收拾收拾,换上床上的那套衣服,跟他一起出去敬酒。   傍晚六点的晚席之后,一圈大小伙子老爷门儿的玩疯了,嚷嚷着招呼着的要抬箩轿,而好多长辈们,尤其是那些平日里玩心大不拘小节的长辈,一听这些人闹哄哄的要玩抬箩轿,瞬间被吓得想跑,可人家欢欢喜喜的成婚大日,你能跑得掉?   嘿嘿,那可难说,就是想跑都有人盯着拦着堵着,抬箩轿这项农村结婚必备节目,那可是搜刮大红包的难得机会!   一群人拥着堵着把你放箩筐里坐着,再每人搭把手把你抬起来走上一会儿,你全身上下口袋里的钱便要被这群抬上箩轿的人摸出去平分,你自己是别想剩上一点咧!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玩的,自然是饶有兴趣的站在一边看他们玩,眼看村长林叔被押上了箩筐,满脸笑容的样子,周围人一窝蜂地围上去把他抬起,上上下下“呦呵!呦呵!”的甩了几下,一被放下来便被抢着摸口袋,再三保证没藏钱才被放过,等他下来后笑得差点岔了气。   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后面坠着几个小毛头,又立马瞄准了下一个目标,然后又是一阵呼天唤地的大喊大叫。   我笑倒在了夏志毅怀里,还眼尖地看见几个中年男人在阴影处掏着腰包口袋,有的是把钱赶紧塞给自家媳妇收着,有的则一边瞟一眼周围,一边奸笑着把零钱这里塞一点,那里塞一点,甚至还有往鞋子里塞钱的!   我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了,这些人真的太可爱了!   一大群人闹到近十二点才散场,不光是抬箩轿,后来还搓了麻将打了牌,甚至还闹了一会儿洞房。   等大家都走了,我俩才松了一口气,一起洗了个鸳鸯浴后,便在洒满花生桂圆的大床上翻滚起来。   自然又是一夜被翻红浪。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满月   张爱玲曾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遇到白霜霜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只是觉得这姑娘含羞带怯的俏脸庞还真是在这种乡下地方少有的,不过等到她坚持要夏志毅来招待她,还娇娇地叫着“夏哥哥”的时候,我才悟了——这姑娘原来是我家那个的旧相好!   “行情不错嘛!”我背对着白霜霜悄声对他说。   夏志毅瞪我一眼,径直窜过去,扯着大嗓门道:“李家嫂子要买啥啊?”   那姑娘一听,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期期艾艾的红了眼眶,娇弱的抬头望过来,一副妾心依旧、你不能不理我的可怜模样,连我见了都觉得心软,可她看着的男人却仍是一副憨呆的死样,甚至还调笑着补刀:“李哥还在说呢,说是你们最近准备要孩子,他烟都少抽了……”   看着夏志毅一本正经地装腔作势,我捂着嘴转过头去偷笑。   果然是他的作风,对待敌人像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当然,咳咳,暗恋过他的女人也一视同仁。   我想,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无论他以前有过多少女人,一旦娶了他认定的人,不管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自此之后都将成为他心头的至宝,而其他人,才是真的蚊子血,饭黏子!   这就是他。   说实话,婚后的生活过得很恣意,有个精力旺盛的男人每天晚上都把我折腾得精疲力竭的,第二天自然乖乖的起床煮早饭,喂鸡喂鸭,顺便到果林巡视一圈。   不只是日常生活,就连物质上都比之前好上太多了。夏志毅总是出门上镇上去逛了一圈,回来时准会给我们买东西,不是好吃的零嘴水果,就是漂亮的衣服首饰,每次还像是赏赐一般说着你今天做了什么我很高兴就送你了的趣话,着实让我哭笑不得。   好歹说了他一顿,这才停住无休止的钱财卖弄!   婚后两月,我怀孕了。   全家人都是惊喜又慌乱,这个孩子的到来,给最近身体欠佳的婆婆带来的效果不下于强效强心针,而夏志毅更是夸张,每天都围着我转不说,还天天去骚扰有过经验的婆婆,听说怀孕前几个月会有孕吐,更是紧张不已。   我看他比我还憔悴的样子真是难言心里的感受,只得抱着他安慰安慰。   或许是心态好,也或者是心理作用吧,我孕吐的时间不长,前前后后只发作了几次,还都是闻着鱼腥味才吐的。   于是,从此之后家里就再也没进过鱼了。   怀孕三个多月近四个月的时候,我的体重开始急速增长,加上半夜三四点钟的加餐,我每天要吃五顿才吃得饱,至于平时的零嘴更是吃不离手,对酸的简直情有独钟,家里以前存的大红枣都被婆婆做成了酸枣让我吃了。   八个月转眼过去,第二年的四月初八,我在医院挣扎着生下孩子,一个男孩,胖乎乎的,足足有7斤6两!抱着那大胖小子,病床边的两人都乐得找不着北了。   生活又过了两年,我在中秋节那天晚上生下了我们的女儿,我醒来时,夏志毅正抱着已经入睡的大娃夏皓坐在床边,女儿小小的身子缩在我的枕边。   “你辛苦了……”夏志毅凑上来亲吻我的额头。   我看着窗外的满月,满足的笑了。   “女儿,就叫夏月吧,是我们的月牙儿……”   “嗯,行。爸爸的小月牙哦……”   ————————The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